《北山南》第17章


战乌想,大约五个小时后,就能见到柳浮声了吧。
这是他第一次乘坐这么快的交通工具,窗外飞驰的景物,他怔怔看了很久,飞驰的列车就像他飞奔的心。他假期很短,心里明白得很,即便到了S市,也只能匆匆看一眼、说几句话就走,明知他俩不可能厮守终生,可竟是这样甘愿,这样欣然。
他默默地爱这个女人,无论她在哪里,什么身份。
S市。
昨晚,柳浮声因为昏迷不醒,被关扬送到医院,到早上还没醒。他是不可能通知她Z市的父母前来照顾的,想来想去,打了个电话给欢芳,然后很不负责任地离开了。
欢芳赶到,看到柳浮声苍白的模样,问了医生,气得隔空破口大骂关扬。医生说,柳浮声身体并没有遭到巨大损害,就是那些地方有撕裂伤。
下午,她醒了,怂包一样不住地哭。欢芳问了缘由,说,“去公安局告他。”
她想了想,最后点点头。然后,四处找自己的手机。
“应该还在他家。”好友搬出来住之后,欢芳就把他们的婚房成为“他家”了,说罢,起身就走,到关扬那儿讨手机。
到门口,她停下,回头跟柳浮声说:“他公司账目的问题,我这边已经捋出来了。拿着去举报,够他判几年的。对他,得下狠手,之前跟他讲个什么狗屁道理。”
听罢,柳浮声感觉到了一线生机,用力点点头。
关扬向来几分忌惮欢芳,她冲来问他要手机,他很快就给了。她拿过来检查一番,亮起的屏幕显示着战乌的短信。
她沉吟一会儿,还是把手机带回去给了柳浮声。
柳浮声见了那条短信,愣了半晌。
欢芳在一旁看着她。
“不必了,我挺好的。”她回复,表情却很悲怆。还没按下发送,却听手机“咚”地一声,战乌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到了,你那里怎么走?”
柳浮声差点没从病床上跳起来——战乌这一举动跨越性太大,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昨晚以为,战乌面对关扬言语的羞辱,只会像以前一样忍下来,就像那次被李达盛殴打时一样,事后也不会再提这件事,也当是对她面子上的成全。真的没想到,他能来。
“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早就窥见短信内容的欢芳扬扬唇角,遥遥想起当初柳浮声向她宣布喜欢上关扬并且准备倒追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第14章 
欢芳没有见过战乌,现在靠在床边,一边给柳浮声削苹果一边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她时不时偷偷瞥一眼门口,只要门外有脚步声,就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往门外瞧,没见着人,又是失望,又是看表。
车站离医院有段距离,几乎横跨两个区,一个多小时后,战乌的身影真的出现在门口,柳浮声又呆愣了,没像欢芳以为的那样爬起来冲过去之类。她只是巴巴地看着他,说了句,啊,你来了。
欢芳冷眼打量战乌,他个子很高,身材却非常结实,肤色是饱经风霜的黑,眼神却清亮明澈,上身黑色大夹克廉价普通,深色旧牛仔裤也是远远落后于潮流的款式,乍一看也就那样,多看几眼却又顺眼起来。
“你们聊。”欢芳招呼也没打,起身就走。作为理智派的闺蜜,她其实并不赞成柳浮声继续跟战乌有感情往来,一来,这样的一个男人给不了柳浮声什么稳定的生活,二来,久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
战乌走到病床边,垂首看她。
来时心里千言万语,真见着了,他却穷于表达了。
“最近怎么样?”柳浮声先开了口,明知他是因为昨晚的事来的,却对那些遭遇只字不提。
“就那样吧。”还能怎么样,他的生活最好也就这样了。
“坐一下。”见他几分拘束,柳浮声拍拍床沿。
战乌瞥了一眼床边矮柜上放着的一篮水果和一大盅冰糖燕窝,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空手而来。
而柳浮声不在乎这些小节,战乌坐下后,她握住了他的手,“怎么来的?”
“坐了动车。下车后又坐了公交车。”
“不用上班吗?”
“请假。”
“几天?”
“两天。”
“才两天?那你……”
“我看看你,今晚就回去了。在车站看了车次,晚上7点有一班火车,明天下午6点到我那边。”
听闻他要坐二十几个小时的车回去,柳浮声叫起来,“那你过不了两小时又要去车站了!晚饭都吃不上!你疯了吧!”
战乌忽然抱住她,像是再也忍不住的样子,低沉地说:“我没有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
柳浮声全身的血液都要冲上脑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呜咽着,“你干嘛啊……现在你干嘛要这样啊……”
他轻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明知二人没有将来,还像一只飞蛾扑向火光。
“你从不主动来找我的,你连句话都不主动跟我说的!”她有怨气,一股脑儿倒出来。
“天天找你,你不嫌我烦?”他粗糙的拇指抚摸着她被勒得青紫的手腕,眼中是深沉的痛楚。
“不嫌啊……”她颇委屈,“我巴不得你天天找我,做什么都告诉我,早饭、中饭、晚饭、睡觉都告诉我,见了谁、说了什么都告诉我,我就是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沉默了,这些日子,他一空下来,脑袋里都是她。如果每当他想起她的时候他就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如此频繁,她真能不烦?他不自信,尤其一路上看到那么高的楼,那么宽敞的路,那么现代化的设施,他更能体会到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他像待宰的羔羊,总是伸着脖子等待她不喜欢自己的那天。
柳浮声抬眼望着他,发觉他还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又或者说,自己还是蛮喜欢他。
“吃个橘子。”她伸手拿了个给他。
他确实很饿,掰开了,胡乱塞进嘴里,最后还呛着了,咳得满脸通红。柳浮声哭笑不得,起来要帮他拍拍背,可一动,双腿之间就疼得厉害。关扬昨晚是怎么野兽一样对付她的,她记得一清二楚,其实战乌在电话那头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冲他招招手,他马上俯身过去。
“我想出院。”
战乌一愣,显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不想在病房里,人来人往,讨厌。”柳浮声拉着他的手,“我想跟你单独在一起,哪儿都可以。”
战乌更懵,他是人生地不熟,要问哪里没有人,他比她还无知。
柳浮声拔掉消炎的吊瓶针头,“你背我。”
他没有犹豫,背上她,问:“我们去哪?”
柳浮声趴在他坚硬而结实的背上,尽管身上一些地方仍疼得厉害,还是指了一下外面,“左转,走到楼道里去。”
战乌对她百依百顺,她指哪里他就走哪里,是个坑也照样跳下去。他沿着楼梯背着她往上爬,快到顶楼了,她终于叫停。
“这儿没人。”她下来,往地上一坐,疼得龇牙咧嘴。他心疼了,抱着让她坐他腿上。
“我婚没离成。”她沮丧地说,“协议被那个混蛋偷走撕掉了,新的他不肯签字。不过我有办法,一定逼他把手续办了。”
“他不是好人。”战乌冷道。
“虽然世界上的人不单是好人和坏人,可你这话也没错。”柳浮声耸耸肩,“那……战乌你是不是好人?”
他想都没想,“是。”
“你在床上挺坏的。”她笑。
战乌被她忽然这么一句说得尬然,白了她一眼,“你也不好。”
“我想要。”
“嗯?”
“我想要。”她望着他的眼睛。
他与她对视,眼中忽然染上了几分苦笑。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不允许,握紧了拳头,气愤地说,“该死的关扬!”说罢,又捶了他一下,“该死的你!干嘛来了!来了又要走!”
他低下头。
她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她,然后扑过去吻他。
柳浮声的身上碰那儿都痛,战乌只能抱着她,让她吻,或者回吻她。柳浮声以前没试过这么纯洁的吻,哪儿都不摸、不动,就只是抱在一起亲亲嘴,说一会儿话,亲一会儿。
“又不刮胡子了……”
“来得急,没想到要刮。下次一定注意。”
“你还盼着我有下次?”
“……”
“罚你亲我。”
“你以后每天都要拍照片给我看。”
“看不腻的?我一直长这样。”
“你回我信息总是很慢。”
“我们那儿网络不好。”
“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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