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恋爱的理由》第42章


手机震了一下,举起来,还没来得及解锁,就看见屏幕上一行字:冯小姐,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屏幕暗了下去,想来也是不用解锁了。
我把手机放进了包里,疲惫更深地涌了上来。
是哪一家公司呢?不记得了。
是第几家公司呢?也不记得了。
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特长,没有任何资格证书,专业四级挂了,英语马马虎虎,计算机水平到顶了也就是能做个PPT,普通话还带着一点抹不去的江浙口音,两位数的加减法心算经常出错,数数会从67、68、69数到40去,毕业证和学位证拿不拿得到还是个问题,虽然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伶牙俐齿,但连跟快递或外卖小哥讲话都有些结结巴巴——按我的条件,找到工作才是不正常的吧?
过年的时候老头总算是接受了我绝对不准备考研的事实,开始给我谋划别的出路,如果我不能在北京找到工作,未来的人生已经完全可以洞见了:1。在某个事业单位给领导写一辈子的演讲稿,闲下来还能拿电脑玩两局蜘蛛纸牌;2。在某个农村信用合作社里坐一辈子的柜台,每个月就只有收到快递的时候眼睛里还能泛点光彩;3。考一个教师资格证,到离县城五十公里的刘家村小学当个语文老师,不要紧的,两年后就能调回城里了。
我知道有很多人在过这样的生活,我知道必得有一些人要过这样的生活,我知道有些人对于幸福的定义就是这样的生活,但是,这绝对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没有一所填的是省内的大学、广州、北京、天津、武汉、西安……我不知道自己会去到哪个城市,但无一例外,都远离家乡。
想要看到更大更灿烂的世界,拥有存在更多可能性的生活,想要遇见与自己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成长起来的人,想要谈一场不会被亲戚、亲戚的同事、亲戚的同事的邻居撞上的恋爱,想要随时走进一场演唱会为自己喜欢的歌手肆意尖叫,想要在半夜两点饥肠辘辘仍能被人间烟火迎接;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只是躺在自己小小的租屋里上着网,然而只要想要,走出门去,这一切都有。
我想要留在北京。
到换乘站了,我下了地铁,汇入乌泱泱的人群。两条腿越发酸痛了,今天也算是走了一天,只有在面试的时候坐了一会儿;不过在面试的时候,坐着比站着还难受。
差不多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地铁站里的人更多了起来,不少人的手里还拿着滴水的雨伞,看来外面是开始下雨了。临出门前没看天气预报,忘了带伞,只盼着到了站以后雨就能停了。
我在安全门边排好队,车来了,一节节车厢挤满了人。我后退一步,预备乘下一趟车,没想到身后人搡了我一下,硬把我推入了车厢,我只好又往里挤了挤,择定一个略为松快的位置站定。
还有很多很多站,我掏出手机来,打开微博,刷新,慢慢地往下滑。好几条转发上万的微博,都是那种十年前就听烂了的笑话,又被人翻出来,“哈哈哈哈”地转发着,会心一笑着,拿着手机向身边的朋友读着,像一种科幻小说里写的时间循环,独有很少的一些人跳了出来,并觉得无趣了。
我觉得索然,又把手机放回了包里。戴久了隐形眼镜,觉得眼睛有些涩,头并且也有些昏沉,小腿酸极了,胃也不大舒服——回想起来,今天一天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我实在觉得有点委屈了。
先别说现在还找不到工作,找到了工作,又怎么样呢?拿着四五千块钱的工资,在五环外花两千块租一个破落的单间,每天上下班通勤四小时,比学生时代还要节衣缩食地生活着,钱却总是不够用。租住的地段比家乡小县城还要荒凉,冬天早上搓着手等煎饼果子的时候,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否生活在北京。会在地铁上邂逅爱情吗?大抵是不会了,不同于《男才女貌》,长得像陆毅那样的CEO,是不会来坐地铁的。
即使我是如此决然地抱定了北漂的决心,还是不得不为这前景感到丧气了——投了这么多份简历,跑了这么多场面试,不过是为了换得这样的生活。
我鼻子有点酸,连忙刹住车:不,不要感动,千万不要被自己感动,是很累没错,但这不是努力,这只不过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而已。
广播里的女声报了站名,到站了。我出了地铁站,看见一层濛濛的毛雨,不算太大,但如果就这样走到学校的话,应该就湿透了。
我看了看边上等客的小三轮,想了想,冒着雨径直走了出去。然而只走了一小段,头上就多出了一把伞。我回过身,非常意外:是陈子烈。
我向他苦笑了一下:“这么巧。”
陈子烈微笑:“怎么这么没精神?”
我说:“我本来就没精神。”我确实没有精神和他讲我的事。我知道他准备去德国留学,即使我和他说了我的烦恼,他又能懂得什么呢?他生在那样衣食无忧的家庭,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父母切实的支持,而他又是这么优秀的人,即使没有父母的助力,也可以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比如这回的留学就是拿的全额奖学金。
我悚然一惊:天呐,我这是什么酸葡萄心理?大学四年,我完全没有在学专业课,每天就躺在寝室里看电视剧,给自己放了一个长达四年的悠长假期。我一次也没有努力过,现在却开始抱怨一直在努力的人拥有比我更好的条件了!
我抬头:“陈子烈。”我很少直呼他的名字。
陈子烈:“嗯?”
我问:“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陈子烈说:“大概会去博物馆工作吧。”
我有些意外:“?”
陈子烈解释:“我申请的是艺术史专业。”
我惊叹:“哇,艺术史,感觉是跟冯芊敏三个字完全反过来的东西。”
陈子烈笑了,我又问:“你很早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吗?”
陈子烈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说:“其实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的。”
我说:“可是,叶蓝要去莫斯科留学,奶糖进了外贸公司,大宝准备考研了,只有我……”
陈子烈说:“叶蓝留学回来,林宝燕读完研究生,不是也要考虑你现在正在考虑的问题吗?”
我醍醐灌顶:“啊,是哦。”
陈子烈说:“就算一直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又怎么样?你喜欢俄语吗?想必是不喜欢了,但是你的大学生活难道就过得很痛苦吗?”
我笑了出来,一下子如释重负。我现在特别想抱住陈子烈,我觉得我喜欢这个人喜欢得太有道理了!
陈子烈停顿片刻,又说:“冯芊敏,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能让人感到高兴的人,你在哪里都会生活得很好的。”
跟我结婚吧陈子烈!我他妈准备绑架你去结婚了!你他妈不是我的soulmate谁是我的soulmate!我内心疯狂地嘶吼着,却用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脸上的肌肉,竭力让自己别露出太夸张的笑容:“谢谢你!”
路过收发室的时候我取了快递,回到寝室,叶蓝、奶糖、大宝三个人都七歪八扭地倒在门口,看见我来了,才疯狂地伸出手:“钥匙钥匙钥匙!”
我摸出钥匙来开了门,四个人挤进屋里,放下包就开始踢鞋子扯胸罩,然后便齐齐地倒在了下铺的两张床上,并且几乎同时地开了口:“我今天——”
我们都笑了。叶蓝说:“按顺序来吧,从左到右,奶糖,你先说。”
奶糖开口:“我今天跟领导去一个饭局,有一个客户,五十岁,胖,红脸,摸我大腿。”我们都“卧槽”了起来,奶糖接着说:“饭局上我忍住了,然后去KTV,那个客户唱歌,我们领导,还叫我伴舞,伴舞哦,你们说《青藏高原》,我要怎么伴舞?”
大宝问:“那你伴了吗?”
奶糖叹气:“伴了。”我们都摇头笑:“太惨了。”
我说:“按你的脾气,不应该泼你领导和客户一人一脸的酒吗?”
奶糖摇头:“没办法了,现在要做大人了。”
轮到大宝了,大宝说:“我今天去修手机,那个售后非说我发票有问题,不给我保修,我打客服电话,客服让我去另一家维修店,另一家维修店又踢皮球,我今天跑了好多家维修店,饭都没吃!”最后都带点哭腔了。
我想起我那个快递似乎是箱吃的,于是爬下床去拆了,果然是前两天买的零食到了,有喜之郎果冻,有旺仔小馒头,有咪咪虾条、小当家干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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