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爱,让我们相遇》第59章


“是个老板娘了。”小七说。
“不是老板娘,”她纠正小七,“是老板。”
“没错,很赞。”
“你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她又问小七。
小七将嘴一抿,对着她挑了挑眉,意思是: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她终于还是问,“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是不是?”
小七答非所问,说:“你要结婚了吧?”
谷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手指上的红线,这是韩默愈那天拿根红线拴住了她的手指,那是他难得浪漫的时候。他对她说,在戒指套上她的手指前,先让这红线占住位置。
谷雨也答非所问:“你再不出现,我娃都抱上了呢。”
小七点点头,下楼去了。谷雨随着出去。
夜色已经四面笼罩,这里跟景区不同,虽然也挂灯笼,但是是稀疏的,光彩也黯淡很多,流动的水面显出静谧来。点点的微光映在地面,远处的草丛里有流萤舞动。
小七的手指微微一动,谷雨已给她把茶倒上,小七冲她笑了笑。两人的默契度依然,都想起了在冰冻街的那一年。隔着这许多里路,许多山许多河,彼此换了模样,却还是这一弦月。
小七说:“这里不错,能长久住下来挺好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里的?”谷雨不追问出答案就不甘心。
小七知道她在这里远远早过于她发现小七。关于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小七休想否认。
小七又笑一笑,这是拗不过她的意思。小七说:“一年前我就看到了你。去年的端午,你风头出尽呢,万人迷小姐。”
那个炎热的端午,彩旗招摇,人头攒动,五色令人目盲。她一身汉服,身边旋风一样裹挟着人,她如众星拱月。在她周围,好几个舞台扎在不同的地点,乱七八糟的民俗和各种歌舞表演。其中某处台上,隔着一段距离,小七正远远看过来,看着她。
“你怎么不来找我?”她还是这一句话。
小七说:“我不想来找你。”
“那你为什么住在白桥?”
“我既然死不了,也总得有一个地方过日子的。”
“那你……”她一时间有无数问题要出口,又忍回去了。何必呢?这就是小七,习惯于把人推开,但也不会离得很远。何必多问,小七做事从来也不用给出理由。
“反正你不来,你的狗也会来找我。”谷雨说,还带一点气鼓鼓和揶揄,“阿尔芒跟我可好呢。”
“我知道阿尔芒在你这里,我的狗不见了,我可是找过的。”小七说。看着她又要发作,小七抢先一步说:“这不是挺好嘛!”
谷雨忽然也觉得好了,既然小七觉得好,她也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她胸口长期积压的苦闷,如被神奇的手指一点,一触即化了。那像小山,像沼泽一样厚重的淤滞的烦闷,那无可名状、无从表达的不如意,忽然间化开了。溶解了般的轻快之感,一层层地涌动荡漾起来。
她不由感叹,命运多么奇妙。
如果小七不是和她同样保留着那些煮药材的习惯,还有那些香,阿尔芒怎么会找到她门上。
如果小七没有在盛老太太那里露那一手如意结,她怎么知道她就在附近!
如果她没有决定开这个店,没有去学打结,又怎么能跟小七再遇上!
小七似乎也是很感慨的样子,但小七习惯于沉默,小七沉默就表示她默认,至少是认可了这妙不能言的命运。
夜湿的气流带着暖意,似乎有了一点响动,似乎是阿尔芒睡梦中的鼾声,也或者是白桥下悄悄的水流,一点点潺潺地淌过去。谷雨觉得,这种沉静的、缓缓的促膝长谈是像梦一般的。
她还有很多事想问,她看出小七也没有那么若无其事。小七的胸口也思绪起伏,小七的心里也有离愁,有欣喜。
“我不用找你,我知道你过得很好。”小七说。
“我过得好吗?”谷雨问她。
“比我认为的要好。”小七说,“谷雨,你好像真的长大了,你挺了不起的。”
谷雨脸上竟一热,接着眼睛也热了。她控制着自己,今天见到小七后她已经哭了好几次了。这是小七第一次不掩饰地肯定她、赞赏她。
小七话说很慢,像玩笑又像郑重,但谷雨听懂了她没有说出的话——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经历了一系列男人,却不靠任何男人,自己强大了起来。
她一向是依靠赞赏过日子的,而这赞赏来自小七,就更加可贵了,具有不同寻常的含义。
小七对于她一向具有一种说不清的魔力。韩默愈这样说过。韩默愈没有见过小七,但他是对的。
从小时候起,她就那样地想跟随小七。小七身上的邪恶、暴力,还有不可捉摸,对她都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成年后小七欺负她,嘲笑她,与她处处为敌,但她仍旧需要和信任这个魔女般的女孩子。
谷雨说:“其实我离开江洲的时候,是想跟你打招呼的。”
小七轻轻一笑,“撒谎,你多高尚。”
她想,她走得那么轻手轻脚,不知道小七知不知道。她尽量把有分量的东西都丢下,将小七的药分作一堆。她想着自己离开,小七再拒绝思垣就没有那么容易。
“我没有想到你随后也走了。”她说,“我怎么知道你居然也回老家去。”
小七说:“我是去找你的。”
谷雨惊得张开了嘴巴。
小七告诉她,发现她不告而别后自己也就随着动身了。为什么,不用多问。大家的理由都差不多。她也不想把思垣放在这个位置上。小七在电脑的记录上发现了谷雨查询过的火车时刻表,估摸着她回了水篮街,小七便选择了相同的路线。
“那你到了老家怎么不来找我?”她问,“你知不知道我后来也去了杨庄。”
她告诉小七杨庄的人们谈论着篾匠罗宇良的最后一晚,人们说看到老罗家的女儿曾出现,又神秘地消失了。
小七听着她描述,然后说:“我早想过这一天,我本来要去看外婆,没想到先给我老子送了终。”
“他们说,你爸爸是……给雷……”
小七说:“那些事不用提了,他看到我,就知道大限到了。”
那个晚上,罗良宇气息奄奄地躺在自家的床上,他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多年不见的女儿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边。
她冷冷环视着四周,看着那破败的木板壁,稀稀朗朗地挂着几幅照片,她父亲用惯的一套瓷酒具,还有一架老式闹钟,装在一个木头匣子里。最后,她的目光移到床上,她父亲躺在陈旧的蚊帐里,散发出一股身体破败的老年人的那一股腐朽的老油味。
罗宇良重重地咳嗽,一边去摸枕边的手电筒,屋子里不够亮,他需要多一点的光。
小七说:“别看了,就是我。”她只见她老子一瞬间的慌乱,接着便是一股震怒。他的脾气不亚于当年,只是失去了分量,他的咆哮变成了一阵粗重的喘咳。
“我儿子呢?”罗宇良缓过一点劲儿之后,便问她。
“你没有儿子。”
罗宇良四处梭巡,想找个什么东西砸过去。他哆嗦着手,终于在枕头边摸到个竹耙,是挠痒用的,被摩挲了几十年,发出油黄的光泽。他第一次揍女儿用的就是这东西。他的手抖个不住,小七走过去,拾起那根竹耙塞在他手里。
“用这个,拿好。”小七说,“你快死了,想打就打吧。”
罗宇良瞪着这个妖魔一样的女儿,说:“你克死你弟弟,克死你妈,现在要来克我了。”
“对,就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克得你一辈子不顺。打吧,打完你就踏实了。”
罗良宇嘴里发出最后的咒骂,说出的字模糊不清。但小七发现自己还是每个字都听得懂。他在骂她妖精转世,后悔没有在她出生时就掐死她。
“你老婆呢?怎么不管你?”她问。
“我没有老婆,死婆娘不管我,不给我买药。”他又咕噜了一句,这回是在骂老婆。
“没关系,这都是报应,她也会有报应。你还有什么话?”
“我想看看我儿子。”他说。
小七看着他血红的眼睛里一片混浊,生命已经逐步抽离这副肉体,用不了多久那皮下最后的肉体也会萎缩。
他出的气比进的气要多,一口痰在喉头上上下下地咕噜着,他没有力气咳出来。
“爸,阿因不在了。”她吐出这句话,心里一片麻木。看着她父亲最后变了的脸色,也木木地没有感觉。知觉和情绪还没有追上来,她也不知怎么叫出这声“爸”来。
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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