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海里来》第63章


他稍微侧了侧身子看着我,“在你还没有自我察觉的时候,你失眠、抽烟、梦游,又暴躁易怒,又容易动情掉眼泪,情绪极度不稳定,你甚至有自杀冲动,我好几次看到你对着厨房的刀发神,我藏了所有的刀和安眠药,你连梦游都是站在窗台上,蒹葭,你几乎把我吓死了。”周砚喉咙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有些哽咽。
“你的依赖性越来越重了,这就意味着你心里的恐慌和焦虑越来越多了,这不是好现象。所以蒋执停止给你开药,我出院后搬到了客房,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的让你去正视眼前的一切,你也只有接受这一切,然后用你的自己的判断去做出决定,俞艾已经成为你最大的心结,她是你所有的病症所在,蒹葭,只有你跨出了这一步,你的病情才会好起来。”
周砚耐心又慢条斯理的话语一点点的挤进我的脑子里,我僵硬的不能动弹,四肢百骸里都是战栗着的血液,我现在才有力气来回顾那些沉重,写下《蒹葭情事》的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里,是我知道了俞艾杀了郑卫青的时候,我的恐惧和焦虑几乎是以碾碎骨架的姿态让我的生活变成碎片,我说过的,那时候的日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
是我,用林蒹葭的阴影,折磨了一个骄傲完整的周砚。
我咬了咬嘴唇,冲着周砚虚弱的笑了一下,“这才是你们口里的不破不立?你跟乔颂……《蒹葭情事》的内容你一定是早早就知道了,但你还是任由着这一切发生。俞艾你是一定要抓的,那么我被孙芸起诉又算什么?你算准了我会出来维护俞艾,算准了我会替她顶罪,这算什么?愚弄公众还是践踏法制?”
“你的执念在这里,所以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蒋执也说,只有你自己去撞了壁,刺激你去认清这一切的时候,治疗才算有作用。蒹葭,我们的国家也许制度严明,但是它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多一些弹性和温度,这不是愚弄或践踏,国家的制度也很希望,你可以走出这个心结,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这样一个周砚,似乎又有些陌生了,一样的清俊冷冽,一样的居高临下,但是我透过此刻的他,似乎看到了当年他毕业时,对着警徽国旗宣誓时的铮铮铁骨和坚毅的侧影。我猛然就明白过来,中间隔着的不只是我浑浊的病症,还有我看不见的一种浩然的道德和正义。
我低头,木然的看着自己的手背。
周砚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背脊,带着他独特的冷冽温度,“对不起,是我太武断太急迫,所有的人只看到了你的病,忽视了你的心,你对俞艾的依赖,我一直看在眼里,要你做出正确的判断本来就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是我急于求成,没有一点缓冲就想让你接受这一切,我忘了这对你而言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过程。我说你让我失望了,可是,我不也一样让你失望了。”
“蒹葭,你跟俞艾,我给你时间,你记住,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包括俞艾。”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了海浪的喧响,一波又一波,又催眠又静谧,让人想要安睡。
这种平和很快就被尖锐的汽车喇叭声打破了,我跟周砚同时抬头,低调的商务车里,探出了乔颂那张曾让我“一见钟情”的脸。
她垮了垮鼻梁的墨镜,推开了车门,却没有下车。
我还没弄明白,下一刻周砚就站起身走下台阶,扶着车门,只是在跨进去的那一瞬间顿了顿脚,稍微了侧了一下脸,看了我一眼,我用的是看,那一眼装着的东西太清淡,匮乏含义,而我的眼眸上已经泛起了水雾,哪还辨得出什么。
车子绝车而去,我不知道静坐了多久,哇哇的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为安真,为俞艾,为自己,还为周砚。我曾避他爱他,捆绑着他,折磨着他,就是没有想过,他会离开得这么容易。
我侧身看着身后药店的玻璃墙面,里面的我,面容模糊,毫无光彩,畸苦缠绕,要命的是,过度的紧绷和神经质在这具身躯上冲撞的淋漓尽致,我已经完全的被生活的假象给迷惑了,完全的被各种恩赐和温暖给收买了。
我知道,我爱周砚,但是,我找不回那个最好的自己去配他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都拿不出最好的状态去见他,争他。我的锋芒,我一身的莽撞点燃了我,而周砚,成为我火焰之下的影子,当这团火快要熄灭的时候,我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了守候在我身的这些影子,可是,影子却不等我了。
心口被汹涌的情绪堵得水泄不通,我难过得一塌糊涂,药店里的女药师听到我的动静,抓了大把的纸巾塞给我,坐在我身边沉默不语。
一直到我的电话乍然响起。
我难过得快要背过气去了,已经停止接受外界的任何信息,女药师在我兜里一淘,把手机递给我,我看着上面跳跃的“安真”两个字,抓着纸巾往鼻子上堵,赶紧接了起来。
我刚吁了口气,调整情绪,她二话不多说,“你在哪?不对,你在家没?在家就别出门,不在家就别回去!”
“……怎么了?”我调整了一下自己嘶哑的嗓子。
“怎么了,你干得好事!谁让你自作主张了?!现在记者全堵在你家小区楼下!”她在那头暴跳如雷。
我呐呐不敢言,无论怎样,霍宁还算守信,我跟安真说了自己的地理位置,赶紧坐直收拾自己,如今我最怕的就是安真,我知道她绝对见不得我颓然半分的样子。
我抹了把脸冲身旁的女医生友好感激的笑了笑,她反倒手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来替我把胸前的扣子给扣上。
我愣,当时只觉得胸闷气短,谁曾想那股气竟然连扣子都给崩开了,还没来得及尴尬,我心里又难受起来,我她妈都这样色/诱周砚了,他竟然还能撇下我跟乔颂跑了!!
这下脑子里彻底晕得一塌糊涂,正难过得瘪嘴的时候,安真骑着她拉风的机车稳稳当当的就停在药店门口。
我神色赶忙一正,全副武装,头盔下的她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丢了个安全帽给我,冷然一句,“上车!”
我也没敢多问,抬脚就爬上后座,女医师“欸”了一声,快速转身进去抱了个纸箱子出来,问我,“姑娘,这还要哇?要不我给你换成奋乃静?你也别去消协那告我了。”
我愣了一下,“不了,就维C吧。”我道谢接过来,收紧手臂搂在怀里,颇为悲情的想着,这是周砚留给我最后一样东西了。
简安真睨了我一眼,油门一踩把我一腔儿女情长吓得散了干净。
我扯着嗓子问她,“咱去哪?!”
“蔷薇滴,去吗?”
我愣了好大一会儿,蔷薇滴,俞艾的花店,我艰难的张了张嘴,隔着硬邦邦的纸箱子,把脸贴到简安真背上,我说,“去!”
☆、第九十五章 我的心,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有了俞艾自白的录音,我心里是五味杂陈,而周砚的话,掷在我脑海里,像暗夜敲石,清晰而又铿锵,不容忽视。
我到如今还没弄懂我对俞艾的感情,是杀了郑卫青泼我硫酸的恨意多一些,还是这三年来对我每一次巧笑嫣然的柔软占据上风?之前我一心要护她,事情扑面而来不容缓冲,所以没有时间深想,如今我和她,走到了死局,我想我还是在乎这个好朋友的。
深陷在感情里,做出的举动往往连当事人都无法察觉和理解,就像林远之于我,我爱恋他的时候,可以为了他跟郑卫青摊牌,可以梗着脖子要跟许绮年争抢,可以失去理智气得林家姥姥脑溢血突亡,我身上背负的罪责,不比俞艾沉重。
而俞艾,杀郑卫青,毁掉我,这两宗罪都算不上她的本意,她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知道,就像那时候的我一样。她靠近我,又是救赎又是煨暖。她错得离谱,但是,我不会因为她的错误而抹杀掉她对我的温柔和对郑卫青的感情。
蔷薇滴,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到罗衣至死香,如今真正抽身来仔细看俞艾和郑卫青,她依然对着这份爱情,深且重,怀抱着喜悦和感动,郑卫青强极一生,无论结果如何,够了。
谁是谁非,我尚且在局中,被人裁决。
这样想着,心里的膈应放下了不少,安真把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花店路边,取了头盔看着我,我这才注意到她脸色极度糟糕,意识到,从霍宁撤诉到开记者招待会,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她在警局里折腾了那么久,哪还顾得上休息。
我心里一酸,嘴巴上却不讨喜的僵硬着,“听说你在里面一句话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