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扉页》第54章


“这就不清楚了,说起来……”
*
李琊的手机信号定位停留在学校宿舍,她彻底失去踪迹,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她也不会知道,除了和兴的仇家,有个人失心疯一般探遍整个市区,连其余的郊县都拜托了唯一的朋友家里的关系去搜寻。
李琊闻了近一个月的垃圾臭气,以至于她时常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幺儿……”是董婆婆的声音。
在茶楼上工的人,除了董婆婆和后厨的人,小厮连同女郎该罚款的被罚款,该拘留的拘留。这些灰色的印渍,必将被冷酷的法则抹去。
李琊唯一可以联系的只有董婆婆,来这里后才晓得,她曾是拾荒的独居老人,得以在茶楼生活,是受惠于兰姐。
仔细回想,李铃兰如散财童子,做过不少好事,是有善心的人,怎么到如今这般地步,罪无可赦。
李琊松开环抱着膝盖的手,抬眸看她,“是今天开庭?”
董婆婆叹气,“妹妹诶,你又一晚上都没睡?”
“我们过去吧。”
董婆婆点点头,把用餐巾包裹的馒头递过去,“先吃点东西?”
“婆婆,我吃不下。”
“一吃东西就吐……到底是怎么了,去医院看看吧?你看,本来就瘦,只剩个骨架架了。”
李琊摇头,拾起一小块不规则的镜片,看见镜中灰头土脸的自己,轻声说:“婆婆,这儿有多的水吗?我现在没法见人,想洗澡。”
“好……我去问问。”董婆婆掀开纸板搭的门,走出这个桥洞下的不经风吹雨打的棚屋。
董婆婆找江畔的船家要来了一桶清水,李琊提着沉甸甸的桶,去了桥上的公共厕所。
隔间的环境很糟糕,没有李琊惯用的昂贵的香波,仅有冰凉的水,那水还隐约混有鱼腥味。她活了二十年,没有预想到她会在这种环境里洗澡。
凉水从头顶浇下,她牙齿打颤,后背却发热。
李琊与李铃兰相依为命,迄今为止,这一个月是她们分开最久的一次,未来会更久。
*
庭审未公开,仅有相关人员及家属可以入场旁听。
李琊挨着董婆婆坐在第一排,当偏门打开的时候,她握紧了椅座。
穿着马甲的女人走了出来,她面容素净,长发束成马尾,没有太憔悴。
冗长的一审结束,李琊耳朵嗡嗡的,全是检方陈述的案件与罪名,有的触目惊心,她从未听闻。
嫌疑人没有与旁听席的人说话的可能,李铃兰对董婆婆意味深长地点了头,轻扫李琊一眼,便被挟持离开。
李琊不明白,为什么小姑连正眼也不愿给她。
董婆婆拉着她走出法庭,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道:“后头的你不用再看了。”
李琊皱眉说:“我要等最后的结果……我还没和姑姑说上话。”
“她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
董婆婆摇头,“她是在给你铺路。”
这些天思虑太多,李琊想不过来了,怔然道:“什么意思?”
董婆婆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回茶楼,从后门翻进去,资料都在花钵里面。”
大多的离别没有仪式,大多的缘分戛然而止。
李琊精神恍惚地走到街角,迎面闪来一道身影,泛着银光的刀刺向她。
下意识
躲避,刀锋划破她的手臂表面。
杨岚面目狰狞,再次刺向她,“我不活了,你也得死!”
李琊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小巧的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音。
杨岚跌倒在地上,不住地哭泣。
李琊躲躲藏藏,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仇家”。她没力气教训,捂着胳膊快步朝前走去。
仓促间,李琊拦下过往的士,不顾车里还有乘客,坐了进去。
*
分明报的是张医生诊所的地址,的士却在集资房小区门口停下。
最脆弱的时候,最想见到心爱的人,什么惹不惹麻烦都不顾了。
李琊爬上五楼,意识已不太清醒,敲门的时候半个身子都贴在门上。
前来应门的是叶福龙,他看见满目的血,吓得脸色惨白,一手撑着拐杖,一手将她拉拽进去,连声大喊:“我的仙人诶,叶钊!叶钊!”
叶钊睡眼惺忪地拉开房门,正欲出言,浑身都僵住。他松开门框,连忙冲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
李琊无力地勾着他的衣襟,笑笑说:“我又在演烂俗电视剧。”
叶钊没有搭话,去拿了常备的纱布及药物,为她止血、消毒。
找了一个月的人突然出现,却是以这幅模样,他觉得生平的情绪都推挤在这一刻了。
李琊望着他的眸眼,像是比任何时候还要专注,她觉得酒精也变得温情,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叶钊将裹在她上臂的纱布系了结,尽力平静地说:“怎么回事?”
李琊缓了缓说:“叶钊,我想睡一会儿。我两天没睡了。”
“折腾!”叶钊拧眉,停顿片刻,放缓语气,“好。”
“陪我。”
叶钊的下颌线紧绷,半晌道出一个“好”字。
再度合衣而躺,叶钊将李琊圈在怀里,让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腰侧,以免被压到。
他觉得她瘦了很多,也闻到她身上的不同以往的味道。他的心口犹如蚂蚁啃噬,又疼又闷,怨懑渐渐消散。
李琊不停地说着话,“……我一个飞踢,那个人就摔了出去。我真该去学拳击,说不定能在擂台大展身手。可惜对方有刀,好长一把西瓜刀,我的小刀根本拿不出手。”
叶钊拍着她的背,叹气似的说:“别编故事了,我不问了,快睡吧。”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想要捕捉他的心跳,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揭晓山茶的身世。
第四十四章 
好久没睡得这样踏实,连梦都没做。
烟雾缭绕绘出灰蓝的天,吸烟的男人背对她,不知在想什么。
李琊侧卧着没动,轻唤道:“叶钊。”
叶钊没有转身,吸了一口烟,说:“外面有很多蝙蝠。”
“是吗?”
“这些蝙蝠飞着飞着,等天亮了,就会变成一只鸟再回来。”
窗外的确有盘旋的朦胧的影,李琊忽然觉得蝙蝠是世上最浪漫的生物。
沉默好一会儿,她说:“我想要纪念品。”
他回头看她,“什么?”
“衣服也好,书也好……不如就那本《白痴》吧。”
叶钊明白了她的意思,随着唇缝间飘散的烟雾说:“值得保存的才是纪念品。”
“听首歌吧?”李琊顿了顿,敛下睫毛,“噢,我的iPod丢了。”
“我去拿磁带。”
“不如我唱给你听?”
“换我唱给你听。”
李琊笑起来,“好啊。”
叶钊打开书桌抽屉,取出铁质糖盒,指尖拨起面上的信封。
她探头去看,“这些是什么?”
“信。”他顿了顿,一边拿出底下的口琴,一边补充道,“读者来信。”
她的注意力全被口琴引看去,颇有些惊讶地说:“原来老秦说的乐队,你是口琴家?”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摸了摸下巴,“其实是撑场面的。”
李琊觉得好笑,恍然大悟般地说:“叶叔叔,你也好自恋。”
“彼此彼此。”他挑眉,将口琴放在唇边。
她惯性眨眼的一瞬,清脆的琴音响起,许是生疏,曲调不太连贯,但她也能辨认,这是她在电话里弹给他听过的曲子,《一页》的雏形。那时她以为他睡着,却不想,他不仅听见,连谱子也记得。
李琊不得不打断他,“只听了一边就能扒谱?就算是我,至少也要听两遍以上才可以扒出完整的一首。”
叶钊没有回答,继续吹奏起来。
她理解的口琴音是活泼的,可他的琴音很是哀愁。是她写的曲子吗?分明是温柔的雪,却教他化作绵延起伏的冷峻雪山。
雪是南方孩子渴求的景,他亦是她渴求的人。
最后的音落下,李琊在迷蒙里望向那道身影,“果然只能负责撑场面,吹得好烂。”
叶钊指了指她的鼻梁弯,“可以养鱼了。”
她将脸埋进方才就已浸湿了的枕头,转而又回头瞪他。
叶钊坐在床沿,顺手把口琴放在枕边,“你能不能哭得好看一点?”
李琊单手捂着脸,哽咽道:“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把别人惹哭了还要求该哭得好看。”
叶钊俯身凑近,“别哭了。乖。”
哪知她愈哭愈凶,声音也放开了。他掰开她的手,温温柔柔地说:“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