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岁月迢迢》第43章


“不方便。”沈放冷冷地回答。
“我没有别的意思,”赵一玫说,“我妈妈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也没……没多少日子了……我希望,你母亲能够……能够原谅她。”
沈放冷淡地笑了笑,问:“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呢?”
赵一玫一愣,嗫嚅道:“我……”
沈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等沈钊处理完手中的事情来到护士站时,他已经走了。
“他有说什么事吗?”
赵一玫摇摇头,然后想了想,试探着问:“沈叔叔,您知道沈放的母亲也在这家医院吗?”
“知道。”
“那您去看过她吗?”
沈钊看着赵一玫,说:“没有看过。因为这对你的母亲来说,是一种伤害。”
“有些时候,我们选择了一些,就必须放弃一些。”沈钊说,“无论你说我冷酷还是无情都好,但如果是不可能的事,还是不要再给对方希望比较好。”
“我没有,”赵一玫摇摇头,“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您去看望她,我一定会指责你,觉得对我母亲不公平,所以我也能理解沈放的愤怒。”
因为他和他的母亲,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那么他呢?
这些年来,他又可曾给过她希望?
3
沈放回部队那天,赵一玫偷偷去了一次他母亲的病房。距离她第一次踏入这间病房,已经过去十年了。
赵一玫走到走廊的尽头,门开了一半,她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那是个年轻的女孩,说:“伯母,有点烫,您慢点喝。”
赵一玫猛地听出来,这是陈砂的声音!
陈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到这个名字,赵一玫顿时觉得双腿发软,天旋地转。
她想起上一个冬天,沈放带着陈砂回家吃团年饭,而如今,又让她代替他照顾自己的母亲。
自己真是愚蠢至极,这些血淋淋的事实,为何她从来就不肯面对?
病房里发出勺子碰到碗的声音,赵一玫猜测是陈砂在给沈母喂粥,沈母似乎今天神志还清楚,问:“我儿子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陈砂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回去了。”
“回哪里去了?”沈母突然激动起来,“那个女人那里吗?”
“不是不是,”陈砂赶紧解释,“出差办事,很快就会回来的。今天有我来陪您,阿姨您不开心吗?你看外面的天气这么好,我下午带您出去走走,好吗?”
赵一玫麻木地听着,她从来不知道,当年那个冷冰冰、从来不近人情的陈砂也能这样轻言细语,温柔体贴。大概每个女孩都是这样吧,为了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这就去跟医生说说。”
陈砂站起身就往外走,赵一玫来不及躲闪,两个人就撞了个正着。陈砂一怔,怎么也没有想到赵一玫会在这里。她们俩似乎天生八字不合,只见陈砂沉下一张脸,冷冰冰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倒是和沈放越来越像了。
“我……”赵一玫欲言又止。
病房里传来沈母的声音:“是谁来了?我儿子吗?”
陈砂和赵一玫对视,两个人脸上都闪过复杂的神色。赵一玫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是她母亲的护士,站在几米远处,气喘吁吁地喊道:“到处找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点跟我回去!你妈妈她……”
赵一玫猛地转过头去,一张脸在白炽灯下瞬间失去颜色,变得惨白。
赵一玫的母亲赵清彤,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离世了。
她生来富贵,性格骄傲,年少时匆匆与初恋情人分开,为了赌气嫁给了董家少爷,又在无数次的争吵中耗尽彼此最后一点缘分。后来她与沈钊重逢,二婚宴办得依然风光无限。她一生顺境,大富大贵,临死前有沈钊在身边日夜照顾,也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唯一的一个女儿,取名为一玫,是希望她如同玫瑰一般,美丽而高傲地盛开。
赵清彤离世前的最后一小段时光,回光返照,眼睛里闪着漂亮的光,依稀能看得出二三十年前少女美丽的面容。她赶走了所有人,只留下赵一玫在自己的病榻前。
“一玫,”她说,“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吗?”
赵一玫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她紧紧握着母亲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指,颤声说:“好。”
“你答应我,离开他,今生今世,都不要再爱他。”
赵一玫眼含热泪,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赵清彤说:“原谅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啊。”
“妈妈,你会长命百岁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真的,别说这样的话……求你了……”
“抱歉,我是个自私的母亲,明明是我犯下的错,却要让自己的女儿来偿还。”赵清彤说,“他不会给你幸福的……我的宝贝女儿啊,答应妈妈,好吗?”
“妈,你不要走。”赵一玫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绝望地呢喃,“求你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妈妈,妈妈……”
回答她的,只剩一室的空空荡荡,有风吹过,窗帘在阳光下飞舞。
几天以后,赵一玫在邮箱里看到姜河的来信,她说:你要相信,我们的一生,远比我们想象中要长。
长到足以让我们忘却这些伤痛,和奋不顾身爱过的那个人。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回望来时的路,无人知晓,我们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此时。
世间有千万条路,她偏偏选了最孤独的这一条;世间有那么多人,她偏偏爱上了不能爱的那一个。
4
赵清彤的葬礼结束后,赵一玫第一时间离开了,并切断了与所有人的联系。
这片土地对她来说,无论是情还是物,都让她心碎。
她几经波折,再次抵达位于南美洲的乌斯怀亚。一个人独自看了七次日落和七次黄昏以后,她因为厌食和心情郁积,终于病倒在客栈里,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她便是在这里遇见了做志愿者的许安安,被她所救。许安安知道赵一玫身负许多往事,却从来不开口询问。渐渐地,两个人熟络以后,许安安会主动将自己的过去讲给赵一玫听。
也是因为许安安,赵一玫开始对志愿者组织有所了解,她试着学习一些基本的救援课程。许安安一开始鼓励她:“你要不要加入红十字会?难过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待着,让自己忙碌起来,随便做点什么都好。”
“你呢?”赵一玫问,“你会一直在这里吗?这是否也是一种逃避呢?”
“故乡嘛,”许安安坐在月光下,淡淡地笑着说,“回不回得去,都在那里。”
不知道是被她的笑容还是话语所触动,第二天,赵一玫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手机,给姜河打了一通电话。
听到她的声音,姜河在电话那头放声大哭:“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抱歉。”赵一玫说。
“你在哪里?”
“乌斯怀亚。”
姜河愣怔地问:“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赵一玫站起身,伸出手去感受南美湿润的热风,没有回答。
“一玫,”姜河在电话里哀求她,“你回来好不好?”
赵一玫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对不起,姜河,我大概不会回来了。”
“我母亲给我留了很大一笔钱,够我衣食无忧一辈子了,她不想让我再跟沈家有任何联系。至于我,我很好,休学的事情我其实已经考虑很久了,我可能没办法一个人再在美国待下去,学术论文、文学翻译、PHD学位,那些都是我不想要的,它们让我很不快乐。你问我为什么来乌斯怀亚,那是因为这里跟我生长的国度晨昏颠倒,几乎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样我会觉得没那么难过,这会让我感觉现在跟前几年没有什么区别。我在国外,我妈妈还在国内,我们总是聚少离多。”
“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赵一玫有片刻的沉默。
然后她轻声开口,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低语:“直到我不再爱他的那一日。”
许多年前,他救她一命,她在心中天真地暗自许诺,她要还他一生。
却不曾想过,会是这样的还法。
挂断电话,赵一玫又跟自己的导师联系,告诉他家中发生了变故,她已经无法再继续学业。然后她又托何惜惜帮忙退掉她在美国租的房子。
“你说得倒容易,你屋子里有那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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