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岁月迢迢》第44章


“你说得倒容易,你屋子里有那么多东西,都不要了?”
“我不要了。”
何惜惜差点被她弄到崩溃,所有东西都打包捐赠了出去,到最后只剩下衣橱顶端那双镶满钻石的高跟鞋,她一次也没有穿过。
姜河在电话里对赵一玫说:“它依然美丽,胜过水晶鞋。”
赵一玫轻轻一笑:“可我已不再是公主了。”
后来她向红十字会提交了志愿者申请,许安安问她:“你都想好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好不好,”赵一玫说,“但我就是想要这样做。”
她精通六国语言,在面试的时候,红十字会的人问她:“为什么想要成为一名志愿者?”
赵一玫想了想,回答说:“我的母亲曾经做错过一件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毁了另一个女人的全部,让她的余生都只能被关在医院里度过。我对此无能为力,也不再奢求能得到对方的原谅。如今我的父母都离我而去了,我一生的所求和所愿皆不可得,所以想要用仅剩的生命做一点什么。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能让我继续走下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始终记得,我的父母为我取名一玫,是希望我能像一朵玫瑰一样美丽地活着。所以,我还是想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能为别人的生命带去些许慰籍,大概我也会过得容易一些。”
她说得颠三倒四,说不出更多煽情的、大无畏的话语。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她最初想要进入志愿者组织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看起来更加高尚且有意义,好让她得以度过生命中的漫漫寒冬。
她要去帮助那些生活在地狱的人们,然后从他们身上获得些许柴火,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好在申请一切都顺利,斯坦福外语系的毕业证书无论到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敲门砖。
5
而赵一玫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以后,姜河曾接到过一通来自沈放的电话。
第一次是在她下落不明的时候,沈钊几乎掘地三尺,一夜之间愁白了头。沈放打去越洋电话,问她是否知道赵一玫的去向。
姜河这才在电话里得知了赵一玫失踪的消息。她气得理智全无,冲着沈放大叫:“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这么大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吗!”
电话那头的沈放却并未如赵一玫向姜河形容的那样冷酷,他静静地承接下姜河全部的怒火,礼貌地说:“抱歉,请问她上一次联系你是多久以前?”
“一周前,她母亲去世那天,她给我发了一封邮件。”
“她在邮件里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她的母亲去世了,然后……”姜河欲言又止。
“可以请你告诉我吗?我和父亲都很担心她。”
“她母亲让她答应自己,不要再爱你。”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安静,姜河心中不明所以,试探着问:“你……”
沈放再次轻声开口:“还有呢?”
“没有了。”
“你们曾经有没有过约定,要一起去什么地方?又或者是,有过回忆的地方?”姜河问。
“没有,”他静静地回答,“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第二次是在接到赵一玫的电话以后,姜河给沈放打了电话。虽然她没有告诉他赵一玫现在身在何处,但告诉了他赵一玫暂时平安无事。
姜河搬出赵一玫的说辞:“她已经回了美国,只是心情不佳。既然她的母亲已经辞世了,那么她跟你和你的父亲也就不再有什么法律上的关系,谢谢你们的关心,望珍重。”
沈放平静地听完,沉默地点头,这才想起是在接电话,姜河在电话那头看不到自己的回应,只好艰难地开口:“哦,好的。”
要挂电话的时候,姜河问他:“你还恨她和伯母吗?”
沈放没有回答。
他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一本他购于十五岁时的《夜航西飞》,还有一条系着坠子的红绳。
那是许多年前,他母亲专门去寺庙里为他求来的平安符。后来他进入军校,那里管理严格,禁止佩戴任何饰品,于是他一直将它锁在房间里,不知何时被她偷偷拿走了。
他将信轻轻展开来,是她的字迹,眉飞色舞。这些年来,他见过写字最肆意潇洒的女孩就是她了。
致:
也不知道这封信会被谁看到,算了,就这样吧。
我叫赵一玫,当初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大概是希望我拥有玫瑰一样的人生。可现在看来,我大概让他失望了。
十八岁那年,我曾在一个人的书架上看到一本书,《夜航西飞》。
“如果你必须离开你曾经住过、爱过、深埋着所有过往的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都不要慢慢离开,而要决绝地离开,永不回头。不要相信过去的时光才更好,它们已经消亡了。过去的岁月看来安全无害,被轻易跨越,而未来藏在迷雾中,叫人看来胆怯。但当你踏足其中,就会云开雾散。”
我偷走了那本书,还偷走了他一条项链。如今算起来,这两件东西就是我的全部遗产了。
我在那年离开了北京。
教练问我为什么要学开飞机,我说是因为想要战胜自己的懦弱。其实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赢过。我这一生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就是爱了一个不爱我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因此而丧命,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第一次独自驾驶飞机,在大气层受到气流的干扰,我害怕得尖叫,然后撞上了飞鸟。那时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一个人在天上大哭大叫,把天地神明都求了一遍。
所以我现在在写的,应该就是遗书了。我一生都活得很自私任性,看起来肆无忌惮,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我所爱的,皆弃我而去。
可是回头想想,一辈子做不到循规蹈矩,也学不会安分守己,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还是要这样过。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吃,想爱,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
赵一玫
PS:沈放,我已经用我的方式向你告别过了。
落款时间是在三年前。
男人站在布置得像是城堡的粉红色房间里,暗处的光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的小公主,早已长大成人,离开童话,离开城堡,离开家乡。
他手里握着她曾经写过的遗书,想他们曾经有多少次九死一生,多少次在鬼门关前徘徊,多少次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彼此,心痛得快要停止呼吸。
外面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好似要将这一生的冷都在此时此刻用尽。
他想起她的十八岁,在最最亲密的时候,他问她:“赵一玫,为什么是你?”
她凝视他的眼睛,回答说:“沈放,一直都是我。”
他想起她的二十岁,他冒着泥石流的危险在大雨中狂奔,一声声地喊道:“赵一玫,我不准你死。”
他想起她的二十二岁,她大学毕业,他为了去美国见她,主动请缨前往执行任务。
她口口声声问他,自己也是他的妹妹,却为何得不到他的毕业礼物。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次的任务极其危险,他隐藏在暗处,却被对方的杀手锁定。作为一名狙击手,位置被暴露无疑等同于在万丈高空走钢丝,生存概率小得近乎为零。
他和敌人近身搏斗,千钧一发之际,他捡起地上的枪。开枪的一刹那,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她的脸,她回过头叫他的名字“沈放”。
任务结束以后,他请假一天去见她。他在深夜的路边等她,远远地听到她的声音,碎碎的,听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就在她出现在转角的那一刻,他竟然心跳如擂,紧张得不知所措。沈放在心中嘲讽自己,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十七八岁少年,纯情得一无是处。
他拿出准备了许久的水晶鞋送给她,骗她说是他的父亲托他顺便带来的毕业礼物。
她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放手,哭得不能自已。沈放的双手悬在半空中,想要拥抱眼前的女孩,却又无奈地垂下。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一年。他对她做了许多过分的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对她好过。唯一的一份礼物,甚至还不敢告诉她真相。
他的假期十分有限,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回国,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在何时何地,又是何种情形。
可等他清晨准备离开酒店,来到大厅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一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抱着抱枕,靠着沙发背睡了过去。她还穿着昨天?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