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岁月迢迢》第48章


“来。”赵一玫的笑容荡漾开来。
沈放和李岚离开以后,赵一玫突然想到什么,在网上搜索“陈砂”两个字。她原本以为会有许多重名的,没想到首页里一下子全是“Eagle”和“陈砂”。
原来这几年,“Eagle”在国内走红,已经跻身一线乐队。陈砂在大学时就辍了学,乐队别的成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在坚持。
最新的一张专辑上,她穿着黑色连帽衫,将帽子扣在头上,遮了一半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镜头。她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独来独往,谁都进不去她的心。
可赵一玫见过她的另外一副模样,她站在沈家别墅的大门口,像个美梦成真的灰姑娘,内心惴惴不安,却又对未来心生向往。
赵一玫隔着老旧的屏幕,静静地和多年前的情敌对视,发现心中竟无波无澜,曾经疯狂的嫉妒也早已烟消云散。
是因为她不再爱他了吗?
还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改变她对他的感情?
又或者是,他对她的。
晚上说是欢送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一群关系好的弟兄们跑到酒吧,热热闹闹地点了一桌子酒,说是不醉不归。
赵一玫穿着红色长裙姗姗来迟,她在酒吧大厅里没看到沈放,李岚扬扬下巴给她指路:“后面。”
从一条窄窄的木头搭建的小路走下去,能闻到海的味道。赵一玫拎着裙子,一步步走下去,终于在台阶的最末尾看到了他。
男人宽肩窄腰,伸长了腿靠在黑色的墙边,划一根火柴,嘴里叼着细长的烟。赵一玫走过去,和他肩并肩坐下来。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
一直到一支烟抽完,沈放从脚边的烟盒里拿出两支新的,然后捅了捅赵一玫的手臂,分给她一支。她凑过来,两人几乎额头相抵,烟头相触,点燃了她嘴里的那支烟。然后她在明明灭灭的星光中,看见了他的眼睛。
那年夏天,她如少女脱去羽衣,初识情爱的滋味。最亲密的时候,她大胆直视他的眼睛,他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
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时身体的颤抖,他的气息,他说过的话。赵一玫深吸一口烟,却没有进到肺部,又轻轻吐了出来。
沈放沉默地弹了弹烟灰,用另外一只手从裤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忽地开口说:“在集市上看到的小玩意儿,也不值几个钱,给你好了。”
赵一玫在青白的月光下看到了那条钻石项链,她还记得其中有一条裂开的缝。
赵一玫看看项链,又看看眼前的男人,挑着眉说:“帮我戴上吧。”
沈放冷冷地道:“自己戴。”
赵一玫不说话,只拢起头发,站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他。
沈放无可奈何,走上前去,微微低下头,绕过她的脸为她系上项链扣。他长手长脚,和她靠得很近,她的耳朵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在抽身站直的时候,他用低哑的声音开口:“赵一玫。”
他从来都是这样叫她,连名带姓。
“沈放,”她突然笑起来,说,“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赵一玫退后一步,木质地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月光如水,温柔地一泻而下。她凝视面前的他,一字一顿地说:“赌你爱我。”
然后她一步跨上前,踮起脚,一只手抱住他的头,用力地吻上他的唇。
赵一玫睁开眼睛,看见全世界的星光跌碎在他的眼睛里。
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坚不可摧的呢?
有啊。赵一玫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灭灭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她淡淡地想。
我爱你。
第二天,中国部队圆满完成在苏丹的任务,集体回国。
赵一玫独自留在苏丹,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做。这天夜里,她又开车去了一次青白尼罗河,虽然没过多久,非洲却已经彻底进入盛夏,水势上涨。
赵一玫在一块石头下找到了那两个已经干瘪了的烟蒂,她弯腰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和那块从加勒比海带回来的石头放在了一起。
李槐人小鬼大,问:“大姐姐,你怎么不开心?”
“你哪里看出我不开心了?”赵一玫用手指弹他的脑门。
“你都不涂口红了呀。”
赵一玫一时语塞,敷衍道:“用完了,这边没有卖的。”
“那大姐姐你等我努力赚钱,以后买很多很多的口红送给你!”
赵一玫微笑着伸手去摸他的头发,被自己剃得很短,像刺猬一样密密匝匝地竖起来,像极了某个人。
4
赵一玫留在了非洲,并再次收到了姜河的消息。姜河无意中在一部电影里窥到一处建立在冰岛悬崖上的教堂,她的未婚夫顾辛烈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实地,两人决定在那里举办婚礼。
极光星辰,世界的尽头。真好。
赵一玫回复姜河邮件,向她推荐自己在天空之境玻利维亚时遇到的一个女孩,叫姚小同,就是做婚礼策划的。说来也很巧合,对方还是赵一玫高中时的学妹。赵一玫对她还有些印象,那时自己已经要毕业了,听说高一有个女孩拿着喇叭站在教学楼下追男生,用全校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大喊:“连羽连羽,我爱你——”
赵一玫听到别人在背后评价这个女孩不知廉耻,好端端一个女孩竟这样不要脸地倒贴。
赵一玫倒是由衷地感到敬佩,就连大部分男孩也做不到这样勇敢。要不是那时自己忙着学业和出国,真想认识一下这位女中豪杰。长江后浪推前浪,学校里永远有新鲜的八卦和绯闻,还有无知无畏的少年人。
没想到八年后,两个人有缘在玻利维亚相遇,女孩水土不服差点丧命,是赵一玫救了她一命。听她说起是一个人来度过蜜月旅行的,嫁的也不是当年那个追得满学校跑的青梅竹马。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多少失声痛哭的深夜,赵一玫也无从问起。
然而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赵一玫偶尔得知了姚小同新婚丈夫的名字,宋祁临。
赵一玫一时错愕,经年的岁月在心中奔腾而过,那些回忆里的故人,也各自有了不同的命运。世界这样大,却又这样小,她忍不住大笑出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
人生的阴差阳错谁也无法预料,只怪造化弄人罢了。
姜河的婚礼方案很快就定了下来,她将选好的婚纱拍给赵一玫看,附赠素净的请柬,据说是顾辛烈亲自设计的。
赵一玫看着请柬上新郎和新娘两个人并排的名字,在心底问自己:如果自己有一天能像任何一个普通女孩一样,拥有一场一生一次的婚礼,她会想要怎样的场景呢?
其实很多年前她们三人就讨论过这件事,那是在何惜惜的婚礼前夕,三个人在视频里大肆畅想婚礼和教堂。
那时的姜河天真地说:“怎样都好啊,只要是能嫁给自己心上的人,什么都无所谓,反正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赵一玫当初还斥责她:“你傻呀,人生就是要有仪式感,每一件重要的事都值得用心纪念,等到老了,连回忆都没得回忆。”
姜河撇撇嘴,笑着反问:“老都老了,还要回忆做什么呢?”
何惜惜突然开口说:“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靠着回忆才得以活下去的吧。”
没有想到的是,何惜惜却在婚礼前夕毅然退婚,以决然的姿态回了中国。
而如今,她也终于懂了姜河那句“只要能嫁给自己心上的人,怎样都好,反正还有一辈子呢”。
她变得越来越贫瘠,青春明明才过了大半,却好像已经跋山涉水走了一生一世。
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
第十三章 故乡的风
“从此以后,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1
赵一玫最终还是没能前往冰岛参加姜河的婚礼。
她出发的前一天,一如既往去病房为李槐探病。毕竟是年轻的男孩,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能自己杵着拐棍下床蹦跶一两步了。
“等我出院了,就去帮爸妈打下手,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学开货车了。”李槐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大姐姐,你有没有坐过货车?”
赵一玫摇摇头。
“那摩托车呢?以后我有了摩托车,就带你去兜风!姐姐你不是说想去东非大峡谷吗,我载你去!”
赵一玫拍拍他的头:“人小鬼大,把我当十几岁的小姑娘哄啊?”
“难道不是吗?”李槐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
赵一玫被他的糖衣炮弹逗得乐不可支,想起:“你马上要过生日了吧,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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