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采采)》第46章


但我却觉得,那些都只是爱的错觉。
或许,最后那些最无聊的事情,才是最让人怀念的。
影片的最后,顾嘉言已经有些困倦了。
我把声音关掉,小心翼翼的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问他:“要不要去卧室睡,会舒服一点。”
顾嘉言懒得动弹,声音喑哑低弱,说:“微微,你帮我读一段我前几天没有看完的书吧,就在卧室床头台灯那里。”
我走过去拿了过来,是梭罗的《瓦尔登湖》,标记页有一只造型别致的木质书签。
我直接坐在地毯上,放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读给他听——“我走进丛林,因为我想从容的活着,我要活得充实,吸取人生所有的精华,抛开身外之物的所有烦恼,才不会在我临终时,发现我虚度此生。”
顾嘉言渐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有些不安稳。他伸出手轻轻描摹了我趴在他身前的侧脸,从眉骨到下巴,慢慢的,轻轻的将我的脸颊的轮廓摩挲了一遍。
我有些敏感,握住他的手问他:“哥,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神游天外,又似在梦中一样,气音微弱的低声说:“让我记住你的样子。”
☆、让我与你告别(4)
4。微微,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大年三十。
我们一起去姑姑家中吃午饭。
姑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顾嘉言爱吃的川味菜肴,我帮忙打下手的时候,她跟我说:“微微,我前几天去了趟医院,见了嘉言的主治大夫。”
我手下动作一顿,轻轻“嗯”了声。
姑姑颇为动情,几乎无法控制好自己,她红着眼睛跟我说:“嘉言那孩子心事藏的太深,如果不是我去问,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竟然恶化到这种程度。”
我走过去,揽着肩膀让她的头垂靠在我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姑姑忍不住哭出声音来:“你姑父去世之后,我就只看着嘉言活着,他是我全部的希望。”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我其实能理解一直以来,姑姑因何会没有安全感。从她年轻时耗尽全部勇气的最初那个选择开始,命运便一直薄情对她,并最终拖着她走入这场彻底的虚无。她说,顾嘉言是她全部的希望,而这么多年来,她心头那盏唯一的明灯被硬生生的掐灭,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抱怨可以恨的具体对象。
我不愿意拂逆她意愿的根本原因也在于此。
顾嘉言教会我应对万事万物心存悲悯,我不忍让姑姑更加伤心。
午饭准备停当,我轻手轻脚的走上二楼。
顾嘉言一直在他原来的卧室休息,他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穿一件柔软舒适的黑色粗线棒针毛衣,圆领,露出一截弧度优雅的白皙后颈。我的目光越过他因为消瘦愈发明显的肩胛骨,看到窗外树木枝桠中透出来层层叠叠的云海。
他似乎听到响动,侧过脸看了我一眼,唇角漾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顾嘉言手中握着一本已经翻了大半的厚重相簿。
我径直走向前,面对他靠在书桌前,看到最上面的那页——照片中的我梳着马尾,额头上扎着带有必胜字样的蓝色发带,刚刚逞强参加完校运动会一万米长跑,结束时大汗淋漓的一屁股坐下,躺在操场塑胶跑道中心的绿荫草坪上,再也不愿意站起来。
顾嘉言的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漂亮,边缘轮廓有淡淡的紫色,指尖上的皮肤上却苍白的没什么血色。我看着他的手指一张张滑过那些记忆的胶片,心中酸涩难忍,努力牵着唇角,拖长了声音跟他开玩笑:“哎呀,你又在翻我的黑历史了。”
顾嘉言细瘦手指抵在嗓子上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那个时候,好像全天下都没有能难得倒你的事情。”
我说:“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我觉得已经拥有一切,因为无所求,所以无所畏惧。”
顾嘉言眸中笑意不减,语气调侃:“我曾经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
我皱皱眉,叫一句:“哥。”
他轻轻笑了笑,安抚似的拍了拍我搭在桌前的手背,说:“开玩笑的。其实,很久以前我就认真想过,可能我此生所有的运气都用来相遇了吧。”
他没有说跟谁相遇,也永远不会说出口,但是我懂,我知道。
眼泪汇聚在眼眶之中,我咬着下唇仰起头稍微掩饰了下。
他的手指又翻过一页。
我中考完的第一个暑假,大概是端午节的时候,妈妈和姑姑带我们去避暑旅行,目的地是青城山脚下的农家乐。顾嘉言一路上帮我拍了很多照片。在蜀南竹海的忘忧谷,我踩在青苔满布的石墩上,弯腰撩起的水花四射开来,他就是这个时候按动的快门。
我至今还能回想起他当时跟我说的话。
因为一向唯物主义从不迷信的顾嘉言跟我说:“微微,听说用这个池子的水洗手,好运气会伴随你一辈子。”
我当时很不屑一顾的嘲笑了他。
再往后几页几乎全部都是我。
我举着一个竹筒粽子站在翡翠一般碧绿清新的万顷竹林之中冲他比剪刀手,我坐在一桌丰盛的农家菜前鼓着嘴巴大快朵颐的吃竹笋烧肉,还有我独自一个人站在小瀑布下面仰头看天空的背影和我把下巴支在熊猫玩偶头上,坐在车后排困倦的闭着眼的侧脸。
并不是每张都好看,有些表情甚至是夸张的变了形。
我一边看,一边笑,一边吐槽:“哥,你这张把我拍的太丑了。”
顾嘉言也笑。
我又说:“还有这个,我的脸这么胖,圆的像张大饼。”
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甚至是在我没察觉的时候就夺眶而出,我眨了几下眼睛,挂在眼睫上的泪水一滴滴滑落,在顾嘉言放在相簿边缘的手背上绽开小小的水花,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下。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偏过头去,在眼角抹了下,努力抑制蔓延的泪意,哑声胡乱找借口道:“被风迷住眼了。”
顾嘉言没有作声。
我双手在眼前挥舞扇了几下风,睁大眼睛控制泪水,说:“我下去厨房看看鱼蒸好了没?”
我转身欲走,顾嘉言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指尖冰凉,我却像被烫到一样退缩了一下。我低头看顾嘉言,他刚剪短了头发,微微低着的侧脸清俊飘逸,好像一幅泼墨山水一样浓淡相宜,只是唇色极淡,少了太多生气盎然。他转过脸,正视着我的眼睛,他清亮的墨色深瞳中有难以言喻的哀伤和无法说出口的感情,我静静等待了一会儿。
他沉默了很久,呼出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我只好又叫了句:“哥?”
顾嘉言松开我的手,另外一只手扶着桌子借力,慢慢站了起来。他静静笑了下,低声说:“不是上来叫我吃饭的吗,我跟你一起下楼去。”
午饭在我的插科打诨中过去。
顾嘉言好像心情不错,很给面子的喝了一碗汤,吃了小半碗饭。我稍微放下心来。我们晚上约在孙一白江边的那间酒吧参加跨年酒会活动,姑姑并没有出声阻止,甚至嘱咐我们一句:“好好玩儿。”
我连忙应声:“嗯,您放心,我们一定不去人多的地方。”
顾嘉言换了一件十分正式的西装。
雪白色的衬衫,贝壳纽扣,袖口缀一颗哑光的造型别致的袖扣,下面是露出脚踝的笔挺西裤,牛津鞋。我走过去帮他穿上长款外套,深灰色的暗格子,低调又雅致。我挽着他的胳膊,侧过脸刚好能看到他因为消瘦而愈发显得清冷的刀削斧凿一般的下颌弧度。
我夸张的叫道:“我哥真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
姑姑被我逗笑了,“那是自然,我的儿子是最帅的。”
我驾车直接到江边。
天色尚早,傍晚的时候,人群还未聚拢,我们便在江边的步行道上闲逛着走了片刻,到处都是浓烈的节日气氛,有大规模的马戏表演的舞台上已经接连亮起了烁烁闪闪的小彩灯。我站在广场中央的旋转木马前,央求路人帮我和顾嘉言拍了合影。
夜幕降临,前来观看表演的市民和游客渐渐多了起来,人群也开始变得拥挤。
我紧紧的握着顾嘉言的手,步行到附近孙一白的“浮生记”酒吧。他今天邀请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来参加跨年酒会,没有对外营业,偌大的空间显得格外宽敞。
孙一白早就开始喝酒,握着一杯大雕花水晶杯盛的鸡尾酒,跟我拥抱着打招呼,附在我耳边,低声说:“位置给你留好了,很安静,而且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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