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采采)》第47章


孙一白早就开始喝酒,握着一杯大雕花水晶杯盛的鸡尾酒,跟我拥抱着打招呼,附在我耳边,低声说:“位置给你留好了,很安静,而且刚好能看到对岸的灯和焰火。”
我拍着他的肩膀,道谢。
侍者带领我们走进包间。这里临近长江,站在包间里视野绝佳的的露台,能看到古巴渝十二景中的海棠烟雨和黄葛晚渡的复原旧址。
我走过去凭窗眺望,一大片绿色的爬藤植物缠绕在洋红色的栏杆上,远处,江面、公园、建筑物、河岸尽收眼底,远近墨玉一般的群山都很安静。我闭上眼睛迎面感受了一下夜风,用尽鼻息呼吸空气中漂浮的似有若无的植物冷香,说:“这里的感觉很好。”
顾嘉言抿着唇角,靠在宽大的圈椅沙发中微阖双眼,很是放松闲适的样子。
他说:“嗯,一切都是历久而弥新。好像不管发生什么,明天都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我懂。
距离凌晨的跨年还有一段时间。我重新从露台走进包间,给顾嘉言面前的水晶杯倒了一杯清爽的果酒,神秘兮兮的托腮笑道:“哥,我给你准备了个小小的惊喜。”
他根本没有想到,难得被我撩拨起浓重的好奇心,挑挑眉,问:“什么?”
我故意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拉着顾嘉言的胳膊重新回到酒吧的大厅,安置他坐在舞台下面最中间的位置。
周围的朋友已经重新落座。
舞台上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只剩一束追影灯光打在一侧的钢琴凳前。我走过去,坐在那里,然后冲孙一白打了个手势。舞台背景那个宽大的LED屏幕刹时亮了起来,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出现一排字——
感谢在我生命最好的时光中出现的你。
我的手指在钢琴的黑与白键上跳跃,从顾嘉言最喜欢的帕赫贝尔D大调卡农开始,和缓的乐曲流动徜徉在整个厅内,大屏幕上出现一张我们的合影,是老照片翻印。在二十年前的春节,我第一次在爷爷家里见到顾嘉言,我小时候的性格极为跳脱,甚至比男孩子还要调皮捣蛋,那张照片就我蹲在院子里的地上燃放小烟花,他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看护。
我清了清嗓子,一边弹奏,一边开始念白——
“春节了,又是一年。”
“一年前的我很迷茫,虽然现在也没有明朗多少。一年前的我很无畏,现在更是能下定决心勇往直前。我们相识二十年,回想起来,几乎每年的春节都是在一起度过的。对于我来说,你是那个永远站在我身后寸步不离的人,是身披铠甲又怀抱温柔的人。你是我爱的家人,是我永远的避风港。”
“十几岁时,我的虚荣心爆棚。你那么好,那么让人仰望,几乎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会因为有你这样好的一个哥哥而沾沾自喜,会因为你在我的身边而觉得骄傲自豪。再长大一点,考虑的事情也成熟许多,我才发现我喜欢待在你的身边,贪恋你能给我的那些温暖,是因为我真的渴望有一个家。”
“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去你家吃饭。周末的晚上,温暖的餐厅,饭菜的香味,你在厨房,耳边是蔬菜在锅内翻炒的声音,这些琐碎的细节长存在我的记忆之中。这种温暖,只有你才能给我,在你身边,我的心真正安定下来,不用担心晚上会失眠,不用担心去哪里吃早餐,外面的大风大雪都与我无关,我知道,只要你在,就是家。” 
我渐渐哽咽着落下泪来。
顾嘉言坐在那里,眼睛固定在屏幕上一张张照片上,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手指下变奏着换了一首曲子,继续说——
“因为有你的存在,我生命中已经逝去的那些时光才那么好,那么令人难以忘怀。未来,我可能会遇到很多人,也可能会有难以克服的困难,但是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应付不了。你给了漫步云端一般漂浮的情怀,也给了我脚踏实地勇往直前的信心和勇气。”
“再过几年,我可能会遇见一个像你一样爱我的人,我会跟他结婚,然后把爱落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之中,与他一起去过计较温饱的平凡生活,我真的懂你想给予我的那些感情观,我懂得,人生的际遇有很多种,如果不能尽如人意,只求无愧于心便够了。”
我控制不住,终于泣不成声。
屏幕上我们的合影播放完毕,浮现最后的结尾句——
愿无岁月可回头。
隔着泪眼朦胧,我看到顾嘉言泪盈于睫和眼角上难以掩饰的湿润水气。
我们回到包间中。
对岸粲然绽放的烟火和烁烁闪闪的霓虹下,人群熙熙攘攘。因为节日的氛围十分浓烈,顾嘉言也执起郁金香杯,与我手中的酒杯“叮”的一声碰撞在一起,放在唇边浅浅的饮了一点清爽的果酒。
倒计时越来越近。
我们并肩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因为距离很近,他身上那种雪中青松雾里白梅一般凛冽苦涩的味道萦绕在我的鼻尖,挥之不去。
顾嘉言有些动情,从身后将我揽入怀中,下巴支在我的发顶,目光越过江面放得很远,他低声说:“微微,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没有作声,任由他抱了我一会儿。
凌晨零点整,岸边传来喧嚷的齐声呼喊倒数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嘹亮肃穆的新年钟声的回响,人们手中五颜六色的轻气球升空,所有人都欢呼着拥抱、亲吻、互道新年快乐,脸上带着一种新生般的喜悦。
顾嘉言站在露台上,从身后抱着我,他的手指缠绕着我被夜风浮动缭乱的长发,他揽着我的肩膀,调整姿势让我面对他,低下头轻轻吻了我的额角。
我闭上双眼。
那个轻柔的,蜻蜓点水式的,丝毫不带任何□□的吻。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顾嘉言的声音打破细碎灯光下的宁谧,我抬起头看到浮光流影中他的侧脸,瘦削白皙脖颈,听到他跟我说:“微微,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岁月空寂(1)
1.黑白默片。
六月的东非草原。
我在坦桑尼亚收到了《National Geographic》杂志汇出的第一笔稿费。
当时,我正与同行的两位摄影记者一起乘坐在当地出租的越野车,跟随动物大迁徙的脚步驰骋在满眼生机盎然的塞伦盖蒂。我坐在副驾驶位,透过熠熠生辉的热烈阳光,抬眼便能看到云层之中耸立的乞力马扎罗山终年不化的雪顶。
大概是在一百天之前。
我从国内出来到肯尼亚,落脚之后在纳库鲁湖无所事事的待了大半个月,每天上午都会去湖边的矮树观望,看湛蓝湖面上成群结队的粉红色火烈鸟轻盈的跃起踏出一朵朵水花,偶尔会用长焦镜头拍几张照片。
我经常失眠。
就算白天筋疲力尽,好不容易的入睡,也会被循环往复的噩梦惊醒,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梦中场景翻覆,却无一例外是刺目的灰白色。移动的病床与我擦肩而过,顾嘉言紧闭双眼,充满浮薄水雾的氧气面罩下的脸庞好像完全失去了生气。
姑姑红着眼眶跟穿白大褂的医生低声交谈,我隔着透明的玻璃默声看了一会儿,医生俯身查看他的情况,护士调整了透明滴管的速度,姑姑坐在一旁握了他的手指。
我一直没能走进去。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灰白色的,遥远的,没有声响,像一部默片。
我靠在病房门外的雪白外墙,颓然倒地,整颗心都是空荡荡的。
我觉得绝望。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住在内罗毕城内的酒店,后来为了节省开支,也为了更自然的投入到摄影之中,我开始借宿民居。自然保护区内居住着一些当地土著,他们住在用红土和牛粪搭建的低矮屋棚之中,我曾经住过两回,但是因为没有窗子兼之晚上睡觉需要与牛羊为伍,我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味道而作罢。
我在网络上申请了一个社交账号,每天都会上传几张我的摄影作品,阳光格外偏爱的这片土地,草原上成群结队的大象,瑰丽残阳下广袤大地上天地交界线上老人对着东方朝拜的剪影,大片的枯草之上几近燃烧的阳光之下急速奔驰的猎豹。
渐渐的便积累起一些人气。
我接到几个商业稿件的邀约,有了一点稿酬,不多,但是我除了温饱和摄影耗材之外基本没有其他需求,所以可以维持我在国外的吃穿用度。
事实上因为心情不虞和水土不服,我很难适应当地的饮食习惯,一直都在消瘦。为了方便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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