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采采)》第55章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人生需要将就的东西太多了,将就工作,将就生活,将就一餐饭,这世上,有多少人的婚姻不是因为向现实妥协而将就结合的?”
陆子煜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还是低声劝我,“微微,不要消极。”
我知道是自己失言,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陆子煜手机上有新邮件到达的提示音。他需要回到路对面的我们下榻的酒店房间去忙工作,我没有跟他一起回去,一个人继续在户外沙滩上坐着吹海风。
陆子煜说:“我要去房间回个重要的电话,待会出来接你。”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
他站起来,用手掌心轻轻揉了揉我额前的蓬乱的刘海,又笑着说一句:“我一会儿出来接你回去。”
我只好点点头。
陆子煜转身离开。
我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他前几日还在发烧,终日陷在高强度的工作之中,却为了调整好我的情绪,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
我出声叫住他,“子煜——”
他穿一件柔软的亚麻色衬衫,舒适熨帖的长裤,黑色头发,白皙脸孔,依旧是长身玉立的样子,背后是次第亮起小灯的一排排民宿和旅馆的楼房。
有些人身上有天生的光彩,即使岁月黯淡,也让人难以忘怀。
陆子煜被我突然难舍的情绪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笑着再次向我挥了挥手,一边倒退着往后走。我有些浑浑噩噩,眼睛中漫上的泪光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影,我勉强笑一笑,也冲他挥手,低下头喃喃说声,“再见。”
我独自一个人往人烟稀少的另一侧沙滩上走过去。
身后民宿的院落中似乎有情侣在做告白的仪式,这座小城承载了多少异乡客的爱情。一时半刻之间,不间断燃放的焰火在天空中绽放开宝光华丽的光圈,满目照耀内心惊动,却无关痛痒。
我发觉我渐渐忘记了顾嘉言。
有人说,所有的感情都经不起岁月的折堕和时间的洗礼。
或许吧。
我开始忘记一些事情,就像是,过去的伤痛逐渐淡去了,这一度让我很自责,因为这就像……就像再一次失去顾嘉言一样。所以有时候,我甚至会强迫自己一遍遍回忆起他的眉眼,他对我说过的话,他为我做过的事,和他曾经在我身上付出的爱。
我知道,这样对陆子煜不公平。
顾嘉言的离开,像是一下子把我生命的钟表拨慢了。
我的人生化为空骸,我不想那么快的走出来,或许是因为曾经失去过,才更能懂得应该珍惜。我心底其实能理解陆子煜。面对痛苦嚎啕大哭是因为悲痛,但沉默坐着自我消化的人并不意味着就不痛苦,他甚至连安慰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但我就是知道,这是他爱人的方式。
不知从何时,我开始无可救药的想结束这样的纠结。
弗洛伊德说,人天生具有建设性的、生的本能和毁灭性的、死的本能,当人生的本能不能得到实现时,就会反而走向毁灭。
此时此刻,我觉得死比生容易。
我把鞋子留在了沙滩上。
小山羊皮的平跟圆头芭蕾舞鞋的样式的鞋子,当季新款,陆子煜买给我的。
我觉得对不起他。
我一步一步的走进深海之中,海浪翻滚着雪白的浪花拍打着蓝黑色的礁石,月光如银辉一般照亮海面,冰冷的海水渐渐淹没过我的膝盖,我的腰部。
死亡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曾经偷偷翻看过许多濒死体验的视频,查阅过关于灵魂关于轮回的报道和资料。我想知道顾嘉言曾经经历的那段路是什么样的,想知道他有没有恐惧,会不会觉得解脱,能不能到达清净的世界。
顾嘉言离开后的一年零五个月的时间。
我很努力的尝试从那片爱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我没有重新回到过重庆,没有去看过他的墓碑,甚至不愿意提及他走的那个日期。我一直都在一天一天的熬,一分一秒的消耗,每天看日历上的数字增加一天,就像是完成了一道功课。
我想为自己找到一个出口,我以为我能做到。
从前很想试着走进宗教信仰,可是我够不到,没办法让自己相信。
冰冷咸湿的海水淹没我的脖颈,从四面八万的灌入我的鼻孔,我的口腔。
万籁俱静,世界空茫。
彼岸之美在于彼岸之无渡。
《无量寿经》中有云,人于浮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我想起无数旧事,在所有感官被海水完全淹没而失去感觉的那个瞬间。
我想起那个站在南坪药房一排樟木制的柜台前,穿着白大褂给人抓药看诊的顾嘉言。
我想起他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无数次的见到他伏在枕上,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细汗,胸口疼的半日不敢动弹,他只是隐忍疼痛惯了,又丝毫不愿意让身边人担心,只闭了眼微微喘息,脸色惨白如纸,始终默然无声。
我不敢待在那里,我坐在医院走廊哭了大半个下午。
顾嘉言在病房中声音虚浮的叫我,“微微——”
我用手背抹干净眼泪走进去。
我拿掉覆在他脸上的氧气面罩,握着他的手,答应他,会重新拾起勇气,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答应过他的。
而如今,我将葬身这太平洋深处。
我想起那年在必胜客,我遗忘了的那条围巾。
我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个夏天,我跟陆子煜去郊外写生,他为了不让我入水,手臂上被尖锐的石头边缘划开一道终生难愈的伤口。
我想起造化弄人,我想起我曾经的遗忘,我们的重逢。
那些最初的爱,最好的爱。
再见了,陆子煜。
此生情深缘浅,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们还能再相遇,我希望我可以付出全心全意的爱情,来回报你对我付出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对不住。
如果我就此打上END的标签,会不会被拍死?
☆、自我觉醒(1)
1。人是求生的,不是求死的。
我恍惚陷入了长久的混沌之中。
好像梦中出现了许多次的样子。山城多雨,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顾嘉言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我握着他细瘦的手指,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温凉的触感,带着清冷的草木芬芳。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说:“我觉得我再也不能心甘情愿的为爱付出自己的所有了。”
他温柔一笑,说:“能让人付出一切的那种激烈的感情是因为爱,平淡相伴的感情更是因为爱。每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时,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一定是最爱,但却肯定是照顾并且有恩于他的人。”
我摇摇头,哭着跟他说:“生活有太多不能掌控的事情,我觉得活着很痛苦。”
他默然的看着我,没有作声。
我咬着嘴唇,神色痛楚。
顾嘉言无可奈何,只好说:“微微,人是求生的,不是求死的。
我的眼泪不断的流,几乎什么都听不进去。
顾嘉言松开我的手,转身离开。他没有打伞,独自沿着湿漉漉的山道,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无论我在背后怎么呼喊,怎么追赶,他始终没有回头。
人是求生的,不是求死的。
我觉得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好像有许多忽然倒塌的巨大石块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胸口。我的喉咙被堵住,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舌尖传来一点咸涩的味道,四肢百骸重新回归神经控制,喉头呛咳出一口海水。
我心中惶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夜色中的沙滩上。
陆子煜浑身湿透,虚脱一样说不出话来。发觉我醒过来,也只是松口气,把我搂在怀中,双臂越收越紧。
我张了张嘴,想要跟他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子煜想抱着我站起来,又似乎因为用尽了所有力气,完全脱力似的跪倒在地。他没有办法,只是扶着我的脑袋重复叫了我好几遍:“微微,微微,微微……”
我能感觉他瘦削突兀的肩胛骨微微的颤抖着,眸光中水汽浓重。他的手抚摸上我的额头,手指习惯性穿过我的头发,替我整理干净,将我按在胸口。
我再也忍不住,窝在他的怀中开始痛哭起来。
仿佛这么多天的折磨有了发泄的出口一样,我开始放肆的哭,嚎啕大哭,涕泗横流,无法停止,根本不能停止,哭的像个疯子一样,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好过一点。
陆子煜被我这样突兀的举动吓到,竟然有了些惶惶然,偏过头去剧烈的咳嗽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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