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_帘重》第165章


「阿唐,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气妈妈,瞒着妈妈。」钱唐母亲轻声说,「现在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治你,只好打她才能惹你伤心。」
钱唐无声地抬头望了我一眼。
我独自坐在外面,也不由开始盘算自己这辈子到底还能碰到多少朵奇葩。说真的,练了那么多年空手道,居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打了,问题是我也觉得自己更奇葩,因为我被打了还不觉得任何生气,甚至觉得钱唐和我都特别特别的活该。
不久后,钱唐母亲就从病房里走出来了。
「我已经都知道了,」她的嗓子整个全哑了,几乎听不到声音,好像内脏都给掏空了,「也没办法,咱们一起守着他吧。」
按照钱唐的意思,让钱唐的母亲住到我们新公寓里来了,我和她一起搬去的。新公寓只做了简单的硬装,随便的几个家具。我和他母亲分别睡在两个卧室。卧室的床垫和床都是新的,我把智障接回来。
我和钱唐的母亲各有一套独特的办法,用来克制悲痛和打发漫长时间。钱唐母亲的办法刚开始特风雅,就是看各种装修的册子,说要替我们选家具和买古董。后来她就装不下去了,居然又开始研究厨艺。问题是,钱唐母亲和她儿子一样,吃饭巨挑,但自己下厨又巨难吃。
我婆婆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也摸不清。不过,随便吧,她敢做我就敢吃。莫非她还在想着像我一样,给她病房里的儿子煲点汤弄点私房菜之类的?没准我婆婆是有这个想法的。但学做饭,可是跟我以前每次考试前才看书一个道理,不能抱佛脚呀。
我婆婆估计还是不肯接受钱唐生病这残酷的现实,虽然她不会向我这种小辈承认这一点的,但是我懂我婆婆的心思。
因为,即使是被钱唐强迫灌输了残酷现实的我,心里也总有个很小很小的角落里喊着:还行,应该没这么糟糕。他脑子里整天琢磨的事情那么多,没准就有转机了呢。
因为不用写论文,反正我也写不下去。我连看字都困难,每天的时间也无非是花在两个地方。一个是探病,一个是摸猫。摸猫这事也挺好的,只用坐着就可以,反正智障也挺喜欢我摸它的。
而我婆婆现在学着给我和猫做饭,十次有九次经常不小心做糊或者太淡了,最后还只能我来收拾。但我也只是默默看着和吃着,因为嘴里根本吃不出滋味。
晚上经常睡不着,就买点褪黑素吃着,再不然就和我婆婆聊天。
当然,边聊天边摸猫。
我婆婆问我:「春风,你这小乖猫叫什么名字呀?」
「没起名字呢。我叫它智障。」
她也伸手把猫抱起来:「智障是傻的意思?」
「是的。」
「也挺好。」
反正,我俩要不然整天不说话,一说话就全部说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
等快到过年吧,我和我婆婆去亮马桥吃了趟西餐,然后在外面溜达了会就回来了。
CBD 和大使馆附近都不允许放烟花,我只能远远地站在阳台上,看天边模糊的火星点。而我婆婆正跪在地上镇定地念佛经,但念着念着,她就突然伏在地上哭了。我赶紧跑去把她扶起来,而我婆婆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开始像她鄙视的北方跳广场舞老太太一样叨叨说自己命苦啊老无所依啊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什么的。
我也没有搭腔。其实吧,可能确实因为我岁数年轻,就觉得这事也还成。虽然说命呢,确确实实是苦了点,但目前的这个状态,我也还能咬紧牙关死死撑下去,我甚至知道自己能够无期限地永永远远地把目前的状态和日子撑下去。
因为我知道钱唐还在,只要我知道钱唐还是钱唐。
☆、143|404
钱唐的病情终于公布了。 无关紧要的新闻,公布在娱乐板块很小的一块。
CYY 的事情又被他举重若轻地镇压下去,有了钱唐的撑腰,那个叫 Dan 的工作好像还挺顺利。我在病房里看他对蔡林珊好像还是旧情不忘的傻样子,但蔡林珊显然对前男友 move on 了(不好意思啊,刚回国还是想说英语)。她在钱唐面前几乎没哭晕过去,这次秀佳没瞪她,因为秀佳哭得比她更惨烈。
我和钱唐非常尴尬地看着她们哭成一团,互相使了个眼色。
最初,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探望钱唐。
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各种各样我曾经见过没见过的人,各种大牌明星导演各种想到没想到的土豪,甚至还有几个京剧剧院老板。幸好探望钱唐的男的绝对比女的多,都带着各种果篮和鲜花。他们娱乐圈还是挺实诚的,因为很多人直接塞给我红包,拒绝都没法拒绝。可惜这种沾着泪水的厚红包,我是真他妈不想要啊。
还有女的牵着个小孩来看他,让小孩给他磕了个头。我很怀疑地上下望着小孩,钱唐却举起双手:「性命发誓,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再后来,钱唐就彻底烦了。他开始只见指定的一些人,而我也看到过一次梁细细,她摇摇坠坠地走出病房后直接晕倒了。我撇着嘴,叫护士把她抬走,而走进房间后也没有问钱唐跟梁细细说了什么。
我倒是充满好奇地问钱唐,他目前见的是仇人多还是朋友多。而钱唐告诉我,他心胸很不宽广,不打算主动原谅别人,也不打算向任何人主动道歉。主动见人大多数都是因为移交利益。
「你认识那么多人,每次见面都能记得他们的名字吗?」我很无聊地问。
钱唐想了想:「其实也会忘,但不会忘得那么快,也不会忘得那么干净。」
「我特别喜欢你这个作风。」我夸他,「特别不要脸的感觉。」
钱唐没说话,脸庞略过一丝微笑,只是他笑容越来越短,越来越快。并不是我自作多情,确实是在只有见到我的时候,钱唐才会露出丁点笑容。大概也便是这种笑容,让我觉得信任他,而且总还报着那么一丝丝希望。
我也没有再提起要钱唐给我留个孩子的事情。就像小时候在雷雨夜里睡觉,我只是等待,等待那种明知故犯的危险。潜意识里,我等钱唐主动跟我提起这茬。他现在已经跟那么多人都谈了告别了,但是还没有轮到我。
我想,他应该不会把我「忘掉」。至少不会「忘得那么快」,「忘得那么干净」。
那天晚上,手机提醒我应该是惊蛰。「二月节……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之类的。
钱唐在晚上把我赶出病房,他要跟母亲进行一掣南方人之间掏心窝」的对话。
「不行,我不走,我也要听你说话。」我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立马就跟他撒娇,「你就让我也听会。」
钱唐脸色像棉签头样煞白,他对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无奈地看着他母亲。结果我婆婆立刻转头冷冷地跟我说:「去接一杯咖啡。」
「好吧。」我只好说。
我拿了硬币慢吞吞到自动售卖机,投了几次才投准。比起悲伤,我很难拿捏适度自己的心情。这一天终于来临了。钱唐终于要找我进行正式谈话的那天。
杯子里的黑色咖啡勉强映照我的脸,看不清面孔。
估计最近见明星和导演多了,我开始回忆起自己的那段日子,自己第一次试镜,那个电影叫《绿珠》对不对?那会也是在黑暗当中,什么都看不见,记不住台词,剩下头顶灯光热辣地打在脸上。钱唐和其他什么人无声地躲在黑暗里,沉默地看着我,等着我作出表情和反应。
那会没日没夜拍电影的时光,对着各种大型镜头,秀佳曾经帮我走位,我上综艺节目,各种观众的掌声和索要我签名。现在想起来,可是非常美好的时光呢。虽然当时没多幸福快乐,当时压根就没觉得。
我自己回忆了下自己的峥嵘岁月,钱唐的母亲便让我进去了。她声音很轻,说:「他要见你。」
我混混沌沌地把咖啡递给她,走进房间。钱唐让我先把门关上,而我很轻很轻地合上门的过程中,透过玻璃发现我婆婆正在外面撑着墙哭,咖啡洒在她米色的衣服上。但我也只是看了看,再关上门,来到他身边坐下。
平时我都非要和钱唐一起挤在病床上,但这几天他插得管子越来越多了,护士就不让我躺了。现在,我又非要扑在钱唐身上。他脸色非常苍白,但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我摸着钱唐骨节突出的手,咬紧着牙关。我靠,我是从来不问他这个病情痛不痛。因为我知道,钱唐怎么回答我都不会满意。
「其实不是痛感的问题,特长生,」钱唐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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