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土豪交朋友的正确姿势》第39章


戴帽子的年轻人指指街角:“在那边等着,乡下婆娘,没见过世面。”
中介眯着眼睛,依然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只好将申请单抖了抖:“她要进厂区,也得交身份证。”
知道对方会问这个问题,阿浩心中早有准备:“媳妇跟俺跑出来的,户口和身份证被娘家人扣着了。”
工厂里的人员流动性极大,像这样以夫妻之名同居的小情侣很多,中介倒也见怪不怪。
又在表格上批了几个字,他将单子叠好,像背绕口令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告知:“每周加班30个小时,200块钱一天,工资月结。进出厂区要登记,不许迟到早退,连续迟到三次,当月工资扣掉30%。记住了吗?”
阿浩连忙捣头如蒜,朝街角挥了挥手,招呼周唯怡过来。
中介却在这时发现不对劲:“小伙子,你这头发是不是该剪了?”
从前的设计师、如今的打工仔猝不及防,喘了几口气,方才背出另一个标准答案:“俺是家里的老幺,俺娘说了,留着这头发能‘长命百岁’。”
中介点点头:“你扎个辫子,把头发藏在工服里,可不能搞封建迷信——看见这三个洋文没有?我们厂是高科技企业,还是上市公司呢。”
早已变形的硬纸板上,用圆珠笔写出的“DCG”三个字母硕大如斗,却没人清楚其背后的含义。
办完交接手续,中介将他们领到厂区门卫处,就算是大功告成。他拿着一张红色钞票,再次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喜滋滋地离开了。
周唯怡像真正的小媳妇一样,低头跟在阿浩身后亦步亦趋,用目光偷偷观察厂区内部的环境:仓库外停着几辆铲车,铲斗上的原料都没有卸下,已经被雨水泡烂;主干道上的垃圾无人打扫,随晚风舞动飘散,占据了大半边街道的地面;遇到几个员工嘴里都叼着烟,烟头明明灭灭地燃烧着,完全无视墙上的禁烟标识。
整个厂区里,只有综合管理楼光彩亮丽,外贴昂贵的大理石瓷砖,与破败的厂房形成鲜明对比。
所谓“夫妻房”,无非是放了张双人床的隔间,乌七八糟的床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室内仅有一扇窗,窗外正对着一堵墙,根本没有采光。洗手间是公用的,吃饭在楼下食堂,日常用品可以去小卖店买,只是价格比厂区外翻了两番。
介绍完基本情况,负责的人事专员叉腰而立:“不许请假,每次出厂罚款50,家属也一样。”
阿浩当即准备据理力争,却被周唯怡扯了扯袖子,只好忍气吞声地将专员送出门去,而后得知自己当晚就要上工,补齐本周的加班时长。
“这完全是现代奴工的待遇啊。”
他回到房间里,嫌弃地靠在床沿上,坐都不敢坐下:“你想方设法地混进来,是要忆苦思甜吗?”
周唯怡用湿纸巾擦拭脸上的污泥,渐渐露出白皙的面颊,有感而发道:“我以前也进来过,只是他们当时还有所企及,没有彻底不事生产。”
“你以前是干嘛的?”阿浩好奇问道。
她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继续自己的动作:“我以前是个散财童子,专门用钱来替天行道。”
理解对方是有所保留,也不愿将此行的目的点明,阿浩并未勉强:“事先说好了啊,我帮你就当是体验生活,两天后一定要把我弄出去!这种地方简直泯灭人性。”
“你以为‘中国制造’是什么?”
周唯怡转过身,望向门外走廊,细数那一间间蚂蚁工房似的小隔间:“就是泯灭人性,就是压榨剩余劳动力,然后再将一切转化为可以计算的资本和数字。”
接下来的两天,是徐太浩一生中最漫长的四十八小时。
他像一具机器般连轴转,站在流水线上忍受震耳欲聋的噪音、紧绷至极的压力,以及工头的无端责骂。
一开始的愤怒、疲劳、后悔,渐渐演化为单纯的麻木。
面对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人体自然而然地进行条件反射,思想和灵魂都被禁锢下来,不再有任何闪光。
曾经以为艺术是本能的一部分,对美的追求早已融入骨血,却只在疲累至极的时候明白,身体的本能只有吃喝拉撒,毕生追求无非睡个好觉。
看着周围和他一样的工友,看着那些无法分辨美丑善恶的空洞瞳孔,设计师变得前所未有的宽容——他明白是生活让人们变成了不同的样子,而非人们选择了各自的生活。
与此同时,周唯怡也几乎日夜不眠,白天蹲在员工通道外数人头,夜里守着仓库计算原料进出。
尽管没有走进那幢华丽的综合管理楼,她却凭借第一手资料,掌握了DCG的实际状况,并依据其进出库的流水,估算了接下来几个月的生产上限。
当她通知阿浩准备离开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记得最初的坚持,只以为自己要在这里生根发芽:“可以走吗?厂里罚款怎么办?”
周唯怡揪了揪他的辫子,将之从工服里释放出来:“你不是打工仔,根本不缺这50块钱。”
作者有话要说: 千匹狼,嗯,我没有写错。
谈情说爱先别着急,下一章再来酝酿感情~~~
第36章 伏低做小
周日傍晚,他们终于逆着人流走出厂区。
再度呼吸到绝对自由的空气; 灵魂也从内向外地松弛下来; 一切宛若新生。
临走前; 阿浩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我把身份证押在门卫那里; 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
周唯怡耸肩:“拿不回来了; 你直接去派出所补办吧。”
“会不会被人盗用?”
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当然会被盗用。这里的身份证100块一个; 大部分用来办信用卡,透支套现之后再拿到网上转卖。被人买走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就不知道了。”
阿浩惊出一身冷汗:“那怎么办?”
“没办法啊,你以为门卫为什么要扣身份证?”
女人满脸无辜表情:“回去在报纸上办个公告挂失,日后银行真的起诉、追账; 至少还能有个说法。”
望着身后那扇破破烂烂的厂门; 刚刚摆脱民工身份的某人差点有再度冲回去的想法。
然而; 那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太可怕; 阿浩实在没勇气继续挑战。
他只好略显哀怨道:“古有借花献佛; 现在是借身份证献资本家——工厂里守备这么松; 你完全可以自己混进去嘛。”
周唯怡“嘿嘿”一笑:“混是混得进去,但不一定能出来。”
男人好奇:“怎么讲?”
“我上次调查DCG的时候,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 身份暴露被列入黑名单,所以……”
重返小镇中心的路上,周唯怡简单介绍了自己在华辰资本的经历,解释其为何无法自行进入厂区。
通过这两天的了解,可以确定阿浩跟投资界并无干系; 只是一名单纯的设计师。
尽管如此,她还是对此次调查的真实目的予以保留,更没有透露反向收购的计划和罗氏建工的上市安排。
两人最终在长途汽车站换回自己原本的装束,搭乘最后一班巴士抵达市区。
他们在终点站告别,然后各自打车回家。
周唯怡的手机早就关机了,这几天卧底调查忙得脚不沾地,也一直没来得及充电。看到红色野马好端端地停在车位里,家中窗台上也亮着灯,她顿觉压力山大,恨不能立刻掉头回去工厂。
然而,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女人做了个深呼吸,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
张任身穿围裙站在厨房里,搅动着一锅看不出原材料的浓汤,水蒸汽不断升腾,遮挡住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流苏宫灯和红木吊顶消失不见,整间房再度恢复清新淡雅,就连配色都与之前的设计完全相同。
若非那油漆味尚未散尽,周唯怡甚至以为记忆里的中式田园装修只是一场噩梦,如今梦醒睁开双眼,发现生活依然美好如初。
“……你回来了?”男人的嗓音异常沙哑,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见惯了对方张扬跋扈的模样,如今这般伏低做小的姿态令人颇为不适。
她轻轻“唔”了一声,踢掉鞋子、扔下行李,一边伸懒腰一边向卧室走去,假装没有发现任何变化:“我先泡个澡。”
张任愣了愣,很快扔掉手里的汤勺,小跑着追上前去,态度殷勤道:“我给你拿衣服。”
周唯怡吓得立刻躲进浴室里,不忘将大门牢牢锁紧,生怕对方突然发神经冲过来。
隔着门板,她大声招呼:“不用了,你去客厅里待着吧。”
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同居”生活,两人早已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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