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天堂里的陌生人》第69章


人,我只是一个中西部的红脖子乡下人,我当然没法跟他比。”
他酸溜溜的口气,连海洲听了都笑了。
“啊。”莱切尔更是满意。常山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含蓄有礼,他会这样口出怨言,也只有在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面前。当小弟的乐趣,他像是找到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做出陶醉的样子,“有兄弟姐妹真好,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复活节。完美。美丽。如此令人……沐浴在爱的阳光下。”她把她面前蛋杯上的白煮蛋敲破,说道:“复活节快乐。”
“复活节快乐。”常山也致祝词。
海洲的节日里没有复活节这个概念,不过既然他们都说了,那他跟着念一句也不要紧。
“复活节快乐。”他跟着敲碎他的复活节蛋。
Chapter 4 色香俱散
海洲回酒店去洗澡换衣,莱切尔坚持要送他去,她说她对海洲感兴趣,想多跟他聊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假期结束她就要回纽约了。海洲说欢迎女士过访,两个人先离开,说好等常山的电话。
常山收拾干净餐桌和厨房,借此平复一下心情,打一下腹稿,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云先生的手机。电话接通,常山先是听见一阵笑声,是湥с鲢龅暮⑼男ι椴蛔越叵蛏贤淦鹆俗旖恰5缁澳峭废炱鹪葡壬秃翊缘纳簦贸I饺滩蛔⊙劬Ψ⒊薄U庖桓龀聊睾竦暮萌耍怂囊痪涑信担鼗ひ桓龊⒆樱ご锒嗄辍?br /> “云先生,我是肯扬,复活节快乐。〃常山先祝他好。
云先生在那头呵呵笑,说你也复活节快乐,问他出没出去玩,还在大学城里待着?
常山一一回答,然后迟疑了一下,说:“云先生,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关心我,我和海洲都十分感谢。”
云先生在那边停了一下,才激动地问:“你和海洲?海洲……你都知道了?”
“是的,云先生,海洲昨晚和我聊了一夜,刚回酒店换衣服了。云先生,你对我们两兄弟的好我们铭记在心,你就等于是我的第二个父亲。”常山再三表示感激。
“别这么说,甘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云先生说,〃你们的妈妈对我母亲也很好,我们母子同样感激你们。“常山再客气两句,问:“云先生,我想问一下妈妈葬在哪里?趁海洲在我这里,我们想去祭拜母亲。”
“这么多年,早就应该去了。”云先生感叹地说,“我总是想带你去,可是无处说起。和海洲一起去也好。”
“是的,我们也这么想。”常山说。
“肯扬,你们的母亲,茵陈女士,她葬在西雅图湖景公墓,和她的姑母姑父葬在相邻的墓地。”
云先生估计是换了个地方,电话背最音里再没有孩童的笑声。
“在西雅图。”常山喃喃地说。
“是。她病重之后,自行入院,过世之后由院方和当地华人联合会出面,依她的口头遗嘱把她葬在那里。”云先生说。
“我们的姑婆也是葬在那里了,也好,她终究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了。那么,云先生,”常山问,“丧葬费用由谁支付?”
“茵陈女士的姑母在去世前留下小笔遗产,茵陈女士用来购买了湖景公墓的墓地和棺木,以及养老院的费用,付清后已所剩无多。茵陈女士出售杭州的房屋得到的财产在她赴美之后及入院生产时用去一半,由于没有加入全民医疗保险,她的财产因为生病住院耗费得比较迅速,以致她不得不出售最后几件首饰来付最后的医药费和丧葬费。所有的财务都在她身前支付完毕,他们只是按照她的指示去做而已。“常山听了说不出话来。那一对他记忆中的翠绿色耳坠,就是这样没有的吧。
“肯扬,你们的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在生前把身后之事安排得那么完美,干干净净,一点不拖泥带水。”云先生对茵陈赞不绝口。
常山从茵陈留给他的信一事中已经知道她是怎样冷静和有条理。那对垂荡在茵陈耳下的碧绿吊坠,印在他指头上的那一圈绿晕,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也应该是她外婆或姑母或母亲的遗物,但在后来都一一变卖了。
茵陈赴美后像是没有再出去工作,她到了美国便照顾病重的姑母,安葬完毕,她去医院生下婴儿,照顾他到两三岁,寸步不离。最后自知大限将至,她找到曾经对她伸出过援手的维方德,把幼儿交给他,留下最后的红宝石戒指作为抚养费,回到西雅图,去华人联合会安排好后事,然后安然辞世。
她去世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
他的脑子里把整个过程过了一遍,忍不住湿了眼眶。
云先生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放心地叫了他两声。
常山回过神来,清清嗓子说:“我在,云先生,谢谢你。节日里给你打电话问这样的问题,实在过意不去。我知道了,西雅图湖景公墓。我和海洲会尽快过去的,他下周末就要离开了,我们想趁节日里去。”
“肯扬,不用跟我客气,你就等于是我的儿子。我看着你长大,曾经还以为你会真的成为我的既然……”云先生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
“我明白,”常山说,“你……和云太太,这会儿是和露丝在一起过节吗?我像是听到有小孩子的声音。”他试探着问,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和云实联系过,这时从电话里听到她在那里,连他自己都被心跳的节奏吓着了。十年过去了,他的心依然为云实悸动。
“是的,是囡囡带了妹妹回来过节,妹妹三岁了,正满屋乱跑。哎呦。”云先生在那边叫了一声,接着听见他用家乡话和一个小孩子说话,常山在这头听得清清楚楚,云先生说的是“撞痛外公哉”,那边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学他说话,说的是“哎呦,撞痛妹妹哉”。云先生哈哈大笑,把电话递到小女孩嘴边说:“和肯扬问好。”
“哈罗肯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软软地透过电话传过来,一如云实当年。
常山恨不得把手从电话里穿过去好抱住那个孩子,他颤抖着声音说:“哈罗妹妹。”
云先生收回电话,常山问:“几岁了,叫什么?”云先生说:“马上就三岁了,五月生的,英文名字就叫May,中文名用的谐音,叫梅,云梅。妹妹就是梅梅,是小名。”
“云梅,好中国的名字。”常山说,“露丝过完节,还回西班牙吗?”
“是的。要跟她说话吗?”云先生好心地问。
“不用了,过节呢,别让不愉快的事情打扰她。那我挂电话了,谢谢云先生。”
“再见,肯扬,问海洲好。”
“我会的。”
常山放下电话,闭上眼睛,想象那个像五月春天一样的女孩儿会是什么样子。黑头发黑眼睛,那是一定的,她的父母都有漆黑的头发和眼睛。有西班牙人的血统,那她的皮肤会比一般白人和华人的混血儿略深,神眼凹目,纤细骨架,美得不似真人。
正遐想间,他的手机提示有邮件进来,他打开来看,是一个三岁小女孩的招片,大头像,撑满整个屏幕,笑得露出一排细细小小短短的牙齿。她有卷曲的黑发,圆圆的眼睛,和尖尖的小下巴。
他看了一楞,忽然明白这是云先生用他的手机拍下梅的照片发送给他,云先生知道他的心思,便当即拍下照片发过来,他爱护他一如当年他还是个少年。常山这下眼睛真的湿了,他抹去眼泪,发送了三个字:谢谢你。
回头他打开电脑登录售票网站,订了两张下午去西雅图的机票,打电话让海洲把护照号码报上来。海洲问,我们两兄弟去西雅图,莱切尔怎么办?莱切尔就在他旁边,听见提她的名字,便说,我也要去,帮我订一张,我回纽约也没事可做,这里又没人。
常山一想也对,便说好。又说,那我直接去海洲的酒店,我们在城里见面,然后一起出发。莱切尔你要带些什么吗?我给你带过来。莱切尔说,我就一个包,昨天聊得太晚还没来得及打开就睡了,你拿上就行。常山说我知道了。
订好三张机票,再订了三间酒店房间,常山带上莱切尔的包,自己收拾了两天的衣服,锁上门开车去和海洲碰头。在楼下酒店吃过午饭,三个人出发去机场。在飞机上,莱切尔闭上眼睛睡觉,常山和海洲并排坐着,聊些个人的小事。他们都想知道对方这三十年是怎么过的。
在聊天和沉默的间隙,常山说,有一次我也是在飞机上,梦见过妈妈。海洲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
常山想起那次去詹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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