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望她一声》第55章


朱诺问他:
“攻击你的人长什么样?”
他恶狠狠啐了一口:
“金头发绿眼睛,白得像个幽灵,看上去一副人渣的模样。”
朱诺调出手机里弗莱的照片:
“是不是这个人?”
无需多加辨认,对方只瞥了一眼,就咬紧了牙关。
“就是他。”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朱诺想了一会:
“警察带走他的时候,你看见了么?”
保安嗤笑了一声。
“我就坐在门口,当然看见了。那个女警还回车里给我拿了包止血带。”
“女警?”
手机屏幕上,弗莱的照片被艾薇所替代,“你看一下,是不是她?”
多花了一会工夫辨认,对方最终点头:“对。”
朱诺收起手机,片刻也没耽搁,立即告辞离开。
走到门边,一手拨开锈蚀的门闩,她突然被人叫住。
“你们为什么要查这件事?”
“当初打伤你的那个人,”
她回头对他说,“他马上就要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了。”
布莱登正在门外抽烟。
她要来一根,和他并排靠在墙头,默不作声地仰脸向天上望。
“这一天……真有意思。”
布莱登一掀嘴角,烟雾跟着语声一起漏出来,“得到你想要的了?”
他倾身帮她点烟。
朱诺用力闭上眼,然后再睁开。眼球湿润了一些,她咕哝着说:
“算是吧。”
布莱登把烧光的烟蒂吐在泥土里:“接下来去哪儿?”
朱诺猛吸两口,烟丝焚烧的火光激亮了一下,紧接着再一下,模糊地映在瞳孔里,如同阴雨天闪烁在霾雾背后的启明星。
“纽约警局。”她说。
值班的警员听过她的要求,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像是在忍耐什么。
“还保存着,不过一直都是纸质文件,两年前才启用电子录入。”斟酌了半晌才说,“你们想找拘留记录,得拿着二级警探以上的警官亲笔签的条子,自己去档案室里翻。”
进了档案室,朱诺才理解了方才警员难以言喻的神色。
她面前是十余个成行摆放的立柜,每一个都直顶到天花板,文件夹和档案袋堆积成山,塞满肉眼可寻觅的所有空隙。
布莱登的手一哆嗦,墨镜掉到脚边,摔断了一条腿。
光是看着眼前纸张的海洋,就仿佛已被抽干全身力气,他甚至没能顺利蹲下来捡起墨镜。
“没有检索表,顺序早就乱了。”带他们过来的女警官简单直白,“祝你们好运。”
她反扣上门,把布莱登和朱诺跟铺天盖地的档案留在里面。
“干活儿吧。”
与他面面相觑,朱诺先说,“累了就休息一会。”
过了几个小时,布莱登扶着腰去走廊接了通电话,回来对朱诺遗憾道:
“老头子让我到家里去一趟,说是给我选中的学校,要让我见见校长。”
他抓了抓头发,“在纽约的这几天,我没法拒绝他的要求。要是他发觉不对劲,剪了我的卡把我锁进家里,那就有点不太妙了……”
朱诺抓着一个纸袋,眼神高深莫测。
布莱登心有余悸,抚了抚胸口,顺便熨平衣领的一处褶皱:
“相信我,他以前真的这么干过。”
布莱登走后,朱诺歇了一歇,继续依次察看档案袋侧面的标签。
检查过底端的三层,再往高了去,就超出了朱诺触手可及的范围。她垫着脚努力够了几次,身后悄无声息横来一只手,越过她的头顶轻巧地取下一摞文件。
她回头,发觉菲恩挡住了绝大多数光线,而自己被困在他形成的阴影里,难以脱身。
“你怎么来了?”她把文件接过来,“明天有比赛,你得养足精神。不然到时候没力气了怎么办?”
“不会没力气的。”
菲恩侧了侧身,撩开衬衫把腹肌展示给她,“我帮你一晚上,天亮了就去比赛。”
朱诺简略向他交代了要找的东西,两人分头行动,菲恩负责最上面的两层,而朱诺在她身高所及范围里继续寻觅。
一连数日,朱诺几乎没踏出档案室半步,实在困得不行,就枕一叠文件席地而眠。布莱登和菲恩会送来食物和水,再把上一次的包装袋带走。女警官借了她一个取物用的三角梯,所以后来菲恩几次想留下来陪她找,无一不被她赶回酒店休息。所幸档案室里都是无关紧要的陈旧资料,很少有人来查阅,也就避免了受到打扰。
档案室四面都是墙壁,很久以前开始,她就遗失了时间的概念。
直到有一天,她曲起肘关节,将上身支撑在八号立柜的第三层。
随手摘来一份档案,确认外皮写着“拘留记录”,又看向标签上记载的年份和日期。
8月16日至8月31日。
她浑身一个激灵,陡然栽倒下去,纸张脱手飞洒,窸窸窣窣散落一地。
跪爬着收集全所有纸页,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迫切地伸手翻看。全身的血液烧到滚沸,流入指尖,双手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热度,明显发着抖。
飞快往下扫视,她口中低声念:“八月二十九日羁押记录……第三监室共两人,罪名分别是斗殴和偷窃……在押者:弗莱菲尼克斯,还有……”
“维克多李。”
这是一个大众化的名字,发音时需要轻轻咬唇,再弹一下舌头。诸如此类的名字单调普通,总能给人以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这回却不太一样。
朱诺确信自己与这个名字打过照面——而且是在某一节犯罪学讲座上。
☆、47。第一更+第二更
路德维希声线一如往常,刻板平直,浓淡均匀,不加语气起伏:
“维克多李,前年被纽约警方批捕归案的连环杀手,活跃了十六年,在各地流窜作案。”
眼前是警方数据库里维克多的个人资料,与几份年代久远、页面泛黄的旧报纸。
朱诺早已将这些与拘留记录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
“犯罪学讲座说起过他,这是一个典型的有组织性杀手。他和弗莱关在同一个监室,并且一起在第二天获得保释。”
她嘴唇振动,快速说,仿佛只要放松自己慢上半秒,就会遗漏一个关键要点,“保释金额巨大,维克多靠四处盗窃为生,不可能支付得起。”
路德维希在话筒对面道:
“你认为是弗莱帮他付了钱?”
“我认为他和弗莱在警局的监室里一拍即合。弗莱帮他获得保释,两人共同作案。”
明知对方看不到,她仍然轻微颔首,“……毕竟他们有着相似的兴趣。”
毕竟他们都以他人的苦痛为食,并全程拍摄下来以备反刍。
维克多选定的目标多为家境优渥的中年妇女,犯罪手段一成不变,常年习惯于在强奸后以扼住喉管的方式杀死受害人,因而一度被媒体称作“choker(锁喉者)”。根据警方记载,他离开作案现场之前会卷带走现金财物,并切下一小块死者胸前的皮肤随身携带。甚至在警察突入他家时,他还伏在工作台上,为最新一名受害人的皮肤进行精细的防腐处理。
警方缴获了七块风干的皮肤组织,分别属于起名不同的女性。除此之外,还有厚达二十公分的一叠光盘,每一张都压制了几段作案视频。
值得注意的是,从艾薇遇害那一年开始,他残杀女性的方式改变了。
“他一定多少受到了弗莱的影响,”
一手翻开纽约警察制作的维克多犯罪年表,朱诺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发着低烧,却来不及喝上一口水,嘶哑着嗓子往下陈述,“自那以后,维克多就倾向于在受害者还活着的时候进行虐待和肢解。”
很突然地,路德维希那边一时没了动静。
再开口,给出的全是朱诺想要的答复。
“他目前正在纽约的温德监狱服刑,时常毒瘾发作攻击狱警,所以刑期被不断累加,已达二百六十年,而且不得保释。”
他平稳说,“我已经帮你申请了探视,如果维克多同意与你见面,监狱会有人同你取得联系。”
挂断电话,朱诺肩颈一软,整个人脱力似的伏到桌面上,将脸埋进交叠的臂弯之间。
四周安静无声,只有清晰的、电器运转的白噪音,火焰焚烧一般孜孜响彻耳蜗,顽固地磨洗神经,一根赶着一根抽卷,到最后全都纠缠在一起。
这样的时刻最难熬,因为摆在她面前的选项只有等待,不确定的漫长等待,其他什么也做不了。而可怕之处在于,等到的结果或许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如果维克多拒绝了她的探视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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