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记_绯希》第51章


他满眼绝望,只觉喉中暗哑,一时竟说不下去。黯然良久,忽又重重叩首,骤然道:“既是如此,儿臣……领旨便是了……谢父皇隆恩!”
他话语铿锵,皇帝听得也不由一怔,回过头来正要说话。之恺却又道:“另恳求父皇,恩准儿臣明日便启程返回南疆。京城是非之地,儿臣……实在不敢久留。”
他躬身俯首,久久不起,手掌和前额紧贴着地板,只觉得冰凉沁心。
京城天寒物燥,似乎一切……都是冷冷硬硬的。
皇帝忍耐着,先缓了几分姿态,上前将他扶起来,一壁摇头道:“你这次回来,朕见你成熟不少,本以为你已懂得稳重,却不想……你还是这般倔强。”
之恺轻轻挣开他父皇的手,退后两步,垂首只道:“……儿臣不敢。”
皇帝生气道:“父皇刚才本就让你留在京城,谁知你一意孤行一定要回南疆。若是如此,那吴小姐将来必然常伴你身边,成婚又有何不可?一说你两句,你便开始扯什么逼你和亲,还翻你大哥当年的旧事,甚至满口胡说什么捡来的孩子……从小便是这样,半点不遂你心愿,便说一大堆气话。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何时能改?”
之恺满眼黯然,“儿臣自知自己的性子,向来不招父皇喜欢。无奈本性难移,这一辈子,也只好这样了。”
皇帝放低姿态,心平气和的与他道:“话说昨日席间,朕何尝看不出你一点不喜欢那吴小姐。朕也知道,你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事情。后来又和你母后聊了几次,的确也觉得,或许……不该让你一直遗憾下去。之恺,你若想娶京中的女子,并非是不可以好好商量,只是你一昧抗拒父皇,父皇如今都不知道,该要如何与你沟通下去了?”
之恺心灰意冷,闻言也只无力苦笑,不断摇头道:“这京中女子,儿臣也不敢娶。万一父皇哪日疑心又起,说要谁家破人亡,就要谁家破人亡……这等恩宠,儿臣如何承受得起……也罢了,儿臣一己之身,反而无牵无挂……何苦再去误人害人……罢了,罢了,儿臣早断了心念,如今……也不敢劳父皇操心了……”
他神思都有些迷离,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朦朦胧胧的,忽然又想起自己初到南疆时的情形来。只觉得那四下流动的空气里,都混着闷闷的潮热和海水咸湿的气味。稍一出汗,那汗水便黏糊糊的贴在背上,一整天都干不了。彼时,他还水土不服的生了一场大病,然而病好之后,竟然一下子……全都适应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些,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更留恋那天涯海角的自由自在,还是京中的繁华热闹……也或者,都不是。
他留恋的……是京城的熟悉亲密;然而,这里也有太多他难以面对的事……和人。
皇帝沉沉叹气。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朕明日,便会下旨赐婚。你实在要走,朕也不便留你。临走前,记得去跟你母后道别就是了。”
之恺深深低头,声音战战振栗着,暗哑得似从喉咙深处憋出来一般——
“儿臣,领旨。”
———
次日天气骤然转冷,更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漫天飞絮随风涣散,四下飘零有如尘烟一般。
之恺脸色苍白的从皇后的春华宫里走出来。
吴祯儿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站在廊下已等候多时,身上薄薄的铺了一层积雪,一张俏脸红扑扑的,满眼都燃着炽热的情意。
她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三步并两步飞奔过去,张开手臂紧紧的拥住他。
“之恺……你不要不开心,我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一边哭一边笑,哽咽着连声安慰他。他没有说话,只轻拨开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吴祯儿见他神色迷惘,脚步虚浮,连忙又上前执住他的手。他一双手冰凉得可怕,吴祯儿又难过又心疼,忙捧了过来合在掌心,一边帮他捂热,一边紧搀住他小心的往前走。
这时吴仁邦却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见两人这般境况,便十分的喜闻乐见,转头对之恺笑道:“殿下,臣方才求皇上准许你们在京城完婚,皇上说……看殿下的意思。”
之恺一脸的恍惚,只疲惫道:“回南疆再说吧。”
吴仁邦愣了愣,一时便有些不悦,说话也甚不客气,冷冰冰的盯着之恺质问:“这是何意?殿下父母亲友俱在京城,为何偏要等回南疆再说?”
之恺有气无力道:“我不喜欢人多。”
吴祯儿担心的觑着之恺的脸色,见他面上现了几分不豫,急得冲着吴仁邦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声道:“行了爹爹,不说了,不说了!之恺说得没错,本来就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喜欢京城,南疆那边朋友多,地方也熟,哪里就不好了!”
她朝吴仁邦嚷了一通,又忙不迭的哄着之恺:“没关系的,你不用管爹爹,南疆就南疆么……”
☆、第46章 明媒
芳芳一连几日都闷闷的,成天闲来无事便去找夏小蝉聊天。
她将那日安伶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与夏小蝉。夏小蝉静静的听毕了,一时也忍不住连连摇头,唏嘘不已。
芳芳幽幽道:“本来,我还打算着,无论如何,也该想办法与他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可是……听夫人那么一说,我……大概不应该再去打扰他如今的生活了。”
夏小蝉叹道:“就算要见他,如今……只怕也不那么容易了。且莫说你我,便是那些京城的权贵们,不惜代价想攀附他的也大有人在,他都不爱搭理。许多人甚至辗转找到我这里来,希望我代为引荐呢。”
她往角柜边上那一大堆锦盒瞅了眼,摇头笑道:“你瞧,今日又有好几位。他如今这般炙手可热,可真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芳芳瞠目半晌,遂与夏小蝉一起沉默下来,闷头饮酒。
“小蝉啊,”芳芳不多会儿便喝了好些,一时昏昏沉沉的,支起右手勉强托着下巴,嘴里胡乱说着话,“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是不是也喜欢他啊?”
“我么……”夏小蝉认真想了想,笑道:“我倒没有你那么喜欢他。最主要的,他也没有那么需要我的感情……”
她将手中酒盏随意晃了晃,慢慢悠悠道:“更何况,既知不可能,又何苦要去肖想。能陪他多久算多久便是了。”
夏小蝉貌似是在说她本人,可芳芳却又觉得,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侃着,一位樱色衣裙的姑娘打了帘子匆匆从外头进来,一连声只道:“姐姐,不好了,齐王走了!”
这姑娘名叫花桃。芳芳这两年常来找夏小蝉聊天,这花桃偶尔也见得几次。她生得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与朝廷大员侍中马江私下来往密切。夏小蝉这里不少朝中的大事密事,都是透过这位花桃,与那马江耳鬓厮磨间套来的消息。
夏小蝉闻言大惊起身,“什么?走了?!”一时又望向芳芳,大惑不解,“这才回来两天,怎么就走了?”
夏小蝉都觉得搞不懂的事情,芳芳更是一脸迷茫。而花桃这一趟来得急,一时也娇喘吁吁,只一壁点头道:“是,听马大人说,皇上昨日已将吴侯家的小姐赐婚与齐王。也不知为何,齐王一定要回南疆去办婚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芳芳听得“赐婚”二字,惊怔如遭雷击一般,一时瞠目结舌。
花桃回头瞥见芳芳也在,便顺口打趣道:“哎哟我说你这傻丫头,这事本来就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么,别伤心了!”
夏小蝉眉心微曲,轻轻拉了花桃几把,两个人方坐下来一齐饮茶叙话,认真讨论起来。只芳芳心下郁闷,便独自一杯接一杯的猛喝酒,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哭得涕泪交加,趴在桌上吵吵嚷嚷的大发酒话——
“小蝉你知道吗,那天他跟夫人争执,忽然就说要娶我,还问我愿不愿意嫁……”
夏小蝉偏过头来,“还有这种事,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芳芳抓了张手帕用力的擤鼻涕,脸上糊成一团,抽泣着道:“我……我当时觉得他是拿我寻开心,就……没理他……”
花桃也哭笑不得,“真是个小傻瓜,万一他是认真的呢?”
“认真他就不该娶别人啊!”芳芳拍着桌子大哭,“一转眼就要娶别人,算哪门子认真!”
夏小蝉叹了口气,命人拿了一叠干净手帕过来。花桃看得直乐,伸手过去揉了揉芳芳一头青丝,满不在乎的笑道:“什么一转眼,明明已经两年了。两年的时间,男人的心思啊……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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