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灯花》第40章


孔贞的腰那么细,她双臂轻而易举地便能环抱,替他系腰带时她贴在他胸前,耳中听到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节奏适中。
奇怪的是,她的心跳和呼吸也很平稳,明明她几个小时前靠近他都会体温上升。
因为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元寅想,所以他不是孔贞,她也不是元寅,他们肌肤相贴呼吸交融,更像是一种仪式。
穿好深衣,元寅又拉着孔贞跽坐下来,从壁橱里找出一面小镜子摆在他前方,她自己则跪在后为他梳理长发。
巴掌大的镜面映出两人的脸,孔贞的神色宁定,眼神既空茫又专注,他似乎在凝视镜子里的自己,又或者视线早已穿透镜子、穿透这间棋室,去往他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这是他陷入思考的表情,元寅已经看习惯了,每当他坐在棋枰前就容易出现这样的表情,有时候她会有些微的难过,仿佛她失去了他的灵魂,她不足以让他的灵魂停留在这个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人世间。有时候,她又会憧憬,他去往的地方一定更美更好,人有真心所爱之物,有值得为之奋斗的事业,那该是多么确定而充实的幸福。
此刻,她不想打扰他的幸福,小心翼翼地替他扎紧长发,问道:“你要戴眼镜吗?还是蒙上那块布?”
那块熟悉的黑布就扔在棋枰旁边,元寅和孔贞同时转移目光看过去,元寅伸手要拿,孔贞迟疑一瞬,后发而先至,握住了她的手。
他摇了摇头,拒绝黑布,也放弃了眼镜。
元寅不放心:“你的病不要紧吗?”
孔贞又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终于一心一意地只看着她,专注的眼眸里仅余她的身影。
“不要紧,”他说,“我有你。”
…………
……
元寅和孔贞分开行动,他独自先去前院,她站在门前目送他,错觉自己是成婚隔日便送良人出征的新妇。
春闺梦里人啊,她演过这么多古装剧,这一次最入戏。
她在孔贞的地盘留恋不舍地转了几圈,东墙下置着他写字的几案,最上面的那张墨痕未干,元寅好奇地探头去看,却不是什么诗词歌赋,而是几个眼熟的名字。
“皇甫娥周铮铮何思悠沈绛婷梁婉……”
是她演过的偶像剧女主的名字。
他写这些名字用的不是欧阳询的欧体,更像是簪花小楷,笔意连绵,情致缠绵,后面还有数不清多少个“元寅”。
“贞妹啊贞妹,”元寅叹为观止,“你还真是个姑娘。”
她又好笑又感动,怕孔贞羞恼,没敢碰这张纸,而是找出手机前后左右变换角度照了数十张。
拍完以后抓紧时间衣服,穿回原来那身,狠一狠心,快步离开内苑。
路上碰到几回保安,大约孔贞打过招呼,他们远望到她便迅速折向,要不就扭转头装看不到,演技生硬得连她都不能忍。
外院比内苑热闹许多,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外围,一个个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双手拢进袖子里,把进入棋院的陌生人当作西洋景围观。
元寅还在围观人群中觑到那个最小的豆丁,冬天里穿上了毛斗蓬,裹得跟个小企鹅似的,走几步摇摇摆摆,就这样还抻着头看热闹呢,他除了屁股能看到啥?
元寅不敢引起他人注意,躲在大门旁边那棵老松的树荫底下,她记得昨天孔贞曾经站在同一个位置送她,浓荫遮暗了他的眉目,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余暇多看她一眼。
她自以为藏得好,可事无绝对,偏有两个人一眼便看到了她。
沈嘉燧和公羊弼联袂而来,沈嘉燧先发现她,随手在公羊弼肩后拍了下,丢下他走向元寅,公羊弼继续往前走,他身后的随从们涌上来隔开人群,反而吸引了全部目光。
今天的苏州又是晴天,元寅抬起眼,看到沈嘉燧披着一身阳光走进她的阴影里,摘下自己的鸭舌帽扣到她头顶。
这个动作打断了她顶到舌尖的“谢谢”,“咕嘟”一声,又被她咽了回去。
好吧,元寅想,沈嘉燧为她做的事一句“谢谢”可不足够,深恩不谢。
她侧了侧头,习惯性地靠在沈嘉燧肩头。
“亲爱的,”她小声道,“我有点怕,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好多记者,这场比赛很了不起吗?”
“别叫我亲爱的,”沈嘉燧也习惯性地回话,“早告诉你少打游戏多看新闻,阿法狗不是第一次出战了,它赢过数位围棋高手,还在网上大杀四方……这场比赛当然了不起,人工智能全面碾压人类,你男人是人类最后的防线。”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在五章内完结!
感谢亲爱的sad…tango和亲爱的这是一个清纯不做作的昵称给我的雷!
☆、第四十六章 人力有时尽
“人类最后的防线”什么的,听起来很棒棒,元寅却没有往心里去。
因为她所识得的孔贞从来不是别人眼中的“围棋第一人”,甚至也不是学府集团的“太子殿下”,他就只是孔贞,假高冷真羞涩,像个妹子一样心思细腻反复无常。
与他相反,元寅自己却是个看起来精明的马大哈,比如她认真觉得男人一定要有钱,可是有钱之后呢,她压根没想过男人一定要为她花钱。她挣的钱养活自己绰绰有余。所以相识这么久,元寅对孔贞的身份理解始终停留在表面,她知道他是个很了不起的围棋手,知道他是学府集团的大股东,仅此而已。
直到今天,棋院里涌进大批陌生人,不仅是体育记者和科技博主,连学府集团的其他股东也前呼后拥地赶来助阵,后面跟着大帮金融圈的编辑记者……乌泱乌泱的人群把棋院挤得水泄不通,元寅打了个激灵,总算生出真实感。
被这些人簇拥在中心的……真是她家贞妹吗?
是他啊。
孔贞低着头,他今天没有做任何伪装,长发也扎在耳后,曝露出来的真面目和真实身份让记者们如获至宝。闪光灯亮个不停,公羊弼拦也没用,眼看着他雪白的耳轮迅速涨成血红。
公羊弼急了,孔贞的病时好时坏,这要在大庭广众下发病谁也兜不住。他飞快地扭转头,找到要找的人,扬声道:“元寅,过来!”
“元寅”这个名字仿佛带有停滞时间的魔力,闪电灯熄灭了,按动快门的手指僵住了,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静止。
下一瞬,更多的闪光灯改变方向,疯狂闪烁,松树底下的两个人被炫得睁不开眼。
人群中有记者拨打电话,语调兴奋地大吼大叫:“是元寅和沈嘉燧,把娱乐版的人统统调过来!”
元寅叹了口气,不开心地道:“我很生气。”
“米兔。”沈嘉燧把她的鸭舌帽往下再压了压,“有机会替你多揍他一拳。”
此时此刻,两人生气的对象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不过做都做了,他并不至于后悔。
公羊弼眉心紧蹙,还想再说什么,孔贞从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他未出口的话顿时噎住。
孔贞轻轻推开公羊弼,低着头往前走,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道,孔贞头也不抬,脚步缓慢但执着,稳稳地走到元寅身前。
他抬起头,双眸凝定,向她摊开一只手。
而她与那双眼睛对视超过五秒,得到想要的答案,终于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
闪光灯铺天盖地,像下了一场落满南山的雪。
…………
……
孔贞一路把元寅牵进了对战室,任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学府集团的太子爷,围棋世界的第一人,他并没有把元寅当作见不得光的宠物,而是认同她为有资格公开站在他身边的伴侣。
至于公羊弼对元寅的呼来喝去,众人选择性地忽略了,反正他也不是当事人不是吗?
孔贞把元寅安置在观众席的第一排,那个位置本来属于谷歌的工作人员,对方倒没有提出异议,反而很高兴地围观两人,还凑过来跟元寅搭讪了两句,搞得她只好傻笑装听不懂。
外面又乱了一阵,媒体陆续进来,被选中观战的媒体就不能再随意拍照了,也不能在对战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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