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最爱[出版]》第65章


华先生的讣告说得很明白,他仅仅是心脏病突发,因病去世,而当日会中的叛徒一一都清理干净,剩下了陈屿,他知道兄长到底死于谁手之后冷静了很多天,不敢再来见裴欢。
顾琳被救过来了,隋远把她带走。她状况也很糟糕,从那天之后几乎就不肯再说话。陈家的人耿耿于怀非要找她报仇,但裴欢想尽办法劝阻,总算能让他们放过她,没有再去问她
的下落。
兰坊还有几位长一辈的叔叔,哀悼过后都留下来,他们借着探望裴欢的机会不肯走,其实也是想问问她的意思。
华先生走得很突然,身后只留下了一个女儿,但孩子太小,肯定不能由小孩拿主意,这么大的家业,那么多双眼睛,大家都在等裴欢开口。
可是裴欢却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几天之后,华先生的葬礼举行完毕,裴欢才拿出他的遗嘱,转达由陈屿接手敬兰会的意思。
这件事不但让会里的人吓了一跳,连陈屿自己也不敢相信。
海棠阁里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这里再也不会有人住,院子即将封起来。
裴欢叫陈屿过去,把华绍亭留下的会里事务全都转达给他,只有一件事,她不松口。
她化了淡妆,一身黑衣,抹了极艳丽的口红,看上去优雅又沉静,和当年那个嚣张蛮横的小女孩全不一样。
她和陈屿说:“倒这一步,你已经是会长了,我和你说实话,华先生临走不让我把那批东西给你。一方面,这是我和孩子活下去的筹码;另一方面,他说,如果敬兰会真被你带到需要那些钱保命的时候,干脆就让大家散了吧。”
陈屿很久没能说话,直到裴欢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追上来。
两人站在长廊里,它一直通向海棠阁外边,串联起无数院落。以前老会长还在的时候,他们几个孩子经常顺着长廊疯跑,大家都是兄弟姐妹,都在一起闹。裴欢还记得,她是这一辈最小的孩子。陈峰爱使坏总来吓唬她,而陈屿从小就老实,哄她带她去市里吃饭。
人心难懂。
孩子能有多大的城府,可这片天不干净,在染缸里长大的孩子没有心机就不能活,最终当年这些兄弟姐妹,全都再难相见。
如同华绍亭说过的那句话,活在兰坊里的人注定没有良心,谁也别去怪谁。
人走茶凉,恩恩怨怨不问输赢,其实没人在意。
裴欢冲陈屿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刻意说什么:“敬兰会本该姓陈,你哥哥不在了,他就还给你。”
陈屿犹豫了一下,坚持让她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再说。裴欢只好和他顺着长廊走到拐角的亭子里,变故之后的兰坊还处于恢复期,四下人少也很安静。
陈屿低着头说:“我们是不甘心,但我哥为了争一口气已经把命都赔上了,嫂子和孩子从此无依无靠,一家都毁了……我算是想开了,我的性格真的撑不住敬兰会,我没有那么大
的野心。”
裴欢摇头:“他既然这么安排了,就不会收回去。”
“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先生?”
裴欢看看四周,艳阳之下万物繁茂,连空气里都有了花香,但这几天办丧事,整条街上人人都表情凝重,落寞肃杀。
她长出了一口气,很坚定地告诉他:“陈屿,他不会见你,以后什么事都要靠你自己做决定了。”
她说完就走了。
傍晚的时候总算送走了大家,裴欢叫几个手下的人帮忙,把海棠阁那些起居的东西都搬进新家。
那是裴欢自己选的房子,她决定离开兰坊住,在近郊选了一处独栋带院子的别墅,安静隐秘。
华夫人新家的地址并未和会里的人公开,私下里也不肯让陈屿安排人过去守着。
她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等到敬兰会的人都回去了,她才换了衣服去医院。
狡兔三窟,何况是华先生。他自然知道当退则退,但他想退没有那么容易,干脆就让自己死得干净。
裴欢心里也替华绍亭难受,对外发讣告这些事,都是他一个病危的人执意交代下来的。华绍亭不是一个会放手的人,只是觉得累了,可到最后还在操心,里里外外都安排好,人已经起不来,就拖着一口气。
“老会长的恩情我报答完了,二十年足够了。往后敬兰会是好是坏,那是陈家人自己的事。”他当时躺在病床上,刚刚能说话。
华绍亭中了两枪,幸而当时陈屿情绪太激动,根本没时间瞄准,伤处都不是要害,最严重的还是他自己的病。
隋远还是没能离开,受不了良心谴责,坚持要留下继续跟进华绍亭的治疗。
华先生用自己的葬礼避开所有人的眼目,暗中进了私立医院。隋远几天不眠不休,放手赌了一把,终于救回他。但他当时给华绍亭换了药,让他误服控制精神的药物氯氮平,加重了心衰的症状,恶果已经无法挽回。
如今,华绍亭自己心脏的各项机能衰竭,他必须进行心脏移植,手术风险远比之前更大,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裴欢作为华绍亭的家属为手术签了字,甚至没和他过多商量。
隋远看到裴欢回来了,指指对面和她说:“他马上要进重症监护病房,之后家属就不能探望了。明天一早的手术,你有什么话……抓紧时间和他说吧。”
裴欢赶到病房里,笙笙正抱着一个小兔子的玩具趴在他床边上说话,一回身看见裴欢直扑过来。
裴欢牵着她,让她安静点别吵到华绍亭,然后把她交给隋远,关上门进去看他。
华绍亭躺着,精神似乎还不错,虽然说话很困难,但比起前两天来,她己经很知足了。
她握住他的手,轻轻告诉他:“兰坊那边没事,都按你的话交代的,大家以为你不在了,挨个找我来哭了一场。”她又笑笑说,“放心吧,华先生余威尚在呢,你的宝贝谁也不敢碰
,我让他们都搬去新家了,谁清楚你架子上那堆东西啊,我又不懂,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陈峰说的古董是什么。”
华绍亭抬手指指她,往她衣服里探。裴欢没明白他要做什么,最后突然反应过来,按在腰上惊讶地问他:“你是说这条链子?”
他点头,开口说:“那些翡翠,还有白奇楠……最要紧的是百年沉水的白奇楠,只有这么几颗了。”
沉香本来就是其貌不扬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槽木头,而她腰链上那些质地更奇特,非常软。裴欢一直以为那些翡翠非常贵重,根本没留心配的木头珠子。
从十八岁到现在,其间裴欢险些把它给扔了,从未细心保管。如今得知真相,一想到自己戴的是整个敬兰会的命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要摘下来。
华绍亭笑了,压下她的手:“瞧把你吓的,没事。”
她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整理他的枕头让他能躺舒服一点,又小声说:“这么多年隋远一直在帮你找心脏配型,总算没白费。明早就要手术了,华绍亭,我什么事都依着你去办了,最后这件你得听我的,还有我和笙笙呢,你绝对……绝对不许……”
他逗她,让她别紧张:“现在夫人做主,我哪敢不听。”
裴欢紧紧握着他的手。华绍亭歇了一会儿,又和她说:“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了,毕竟我有可能出不来,再瞒下去怕你怪我。”他示意她离近一点,轻声说,“阿熙就在西苑。”
裴欢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问:“她是不是连我都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见我?”
“重度精神分裂。我不敢带你去,怕她看见你情绪太激动反而更不好。”华绍亭坦然承认,“是我当年逼问她造成的……因为当年强迫你去医院引产的事,是阿熙派人做的。”
裴欢背过身强忍下难过,确实想到过,前后串联起来,能够接触华先生身边的亲信,并且知道他不想要孩子敢擅自做主的人,只有这么几个。
何况,那件事一定因为牵连到了裴欢至亲的人,华绍亭才不肯说,宁可瞒下六年。
裴欢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哭,怕引起华绍亭情绪不稳,安慰他说:“我知道你为我好。”她冷静了一会儿,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阿熙为什么这么做?我都不知道她恨
我,她总是有话也不说,从来都自己藏着。”
华绍亭抬手揉揉她的脸颊,让她坚强一点:“那是你亲姐姐,你肯定受不了,可我怕明天出不来,这些话就没人告诉你了。”他说一会儿缓一
会儿,慢慢把全部的事情都坦白,“裴裴,确实也有我的问题,她是怪我偏心。”
这件事一度是兰坊的最高机密,除了华先生和隋远,没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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