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场2》第84章


四目相对,傅随安方回到家,一双是柏谨言极其期盼的眼神,一双是有些莫名陌生投向他的目光,一瞬间,他心底无可奈何荒诞地涌上一股悲凉。
气氛有些难以名状的冷滞,一回神,柏谨言将那种感觉咽了下去,刚想走近傅随安,只听得一声:
“妈咪——你回来啦!妈咪,妈咪,你看,我今天写了你和爸爸!”
你和爸爸……
傅随安手心下意识攥紧,眼色一暗,心里微微紧缩,面上无悲喜,心下却有些发凉。
“妈咪——你看啊!”
原是小daisy小耳朵尖得不行,一听到开门声便像个小粉蝶冲了出来扑到玄关处的傅随安的怀里,骄傲似地拿起作业本举得高高的给她看。
柏谨言失笑,见状赶紧跟过来,抱起小daisy,点了点她的小鼻尖说:“好了,妈咪今天身体不好,你先回去做作业。”
“没事。”傅随安淡淡笑了笑,在小daisy额头上亲了亲,见小daisy略有些焉了的样子,笑着说,“乖,回房做作业,这个双休日带你去海底世界。”
“真的么——哎!太好了!”小daisy立刻蹦跶起来,欢欢喜喜地进自己房间做作业去了。
“谨言,可以了,谢谢,我真的吃不下。”
双双开始吃晚饭,很晚了,对着餐桌上不停给自己夹菜的柏谨言,她突然放下了筷子,语气淡淡的,唇边依旧有着笑意,只是不达眼底。
她对他说,谢谢。
在那么多日子里,即使在她缩回壳里最陌生的日子里,自结了婚以来,她都从未对他说过如此陌生客气的话。
心房突然流过一种名叫怅然的东西,柏谨言略略木然地收回手,然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异常血色全无的傅随安,那样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的打量,仿佛想看出傅随安心底里究竟藏着怎么样的风景。
终是忍不住,柏谨言咳了一声,敛下眼,似有似无地摆弄着碗筷,轻声诱道:“随安,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么?”
空气有些沉闷,话音落下,她极慢极慢地抬起眼看他,只淡淡地问:“什么事?”
如鱼刺在喉,柏谨言能明显感觉到眼前的她像个纸人,目光空然,对着他的眼神里一丝光亮都无,吸了口气,他攥紧了手上的筷子,不知为何声音竟是哽着粗音的:“孩,孩子……是真的么?我刚刚等你,你手机又关机,也不知道你昨晚的烧好些了没,我就给莫可可打了电话,她说……”
他想说的,顿时便明了了。
话未完,傅随安静静地放下筷子,只“哦”了一声,犹如从最深的喉处发来的轻应 。
只是“哦”么。
柏谨言不死心,却顿时觉得心如死灰,整个人像中了邪一般,眼里有一丝复杂的悲痛,一忍再忍,也是放下了筷子,一桌的菜都没动几下,只是咬着薄唇,容色苍凉英俊,面色如那天她初见他一样,有些苍白的病态却因他笔直的坐姿显得那样刚毅挺拔,他张了张口,很艰难,无声了半晌,他咬着牙继续问,欲言有指:“所以,随安,你是一个人从医院回来的么?”
眼眶微湿,她不知怎么地,不自觉便避开了他目光沉沉的眼神,声音有一丝几不可闻的颤音:“是啊。”
“啪——”
像一根紧绷的弦终于蹦踏断裂,他和她有同样一瞬间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剧烈的颤抖,双双莫名复杂的恨视。
不知从哪里钻进室内的凉风,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他突然敛下眼,剧烈地瞬间站起了身,浑身一晃,腿脚虚无,艰难地撑在着餐桌椅子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自持镇定,胸口却一下下的起伏不定。
良久,他呼吸开始均匀,神情空空荡荡,扯开袖扣,拾起袖子,动作木木的,与往日一样,照常整理碗筷,洗碗,擦桌,这是他做习惯了的事情,因他早就将这个家放在最习以为常,最为珍惜的地方。
她神情亦如常,呆坐在那儿,看着他极静的动作,每个抬手都是那么的熟稔。
明明,她将他在那刹那极其美好的幻想打得支离破碎,他到最后却还能努力地平复心情沉静地将碗筷放得整整齐齐,因这些年,习惯成自然,家里的每一个地方,他都是不假于人的。
眼眶慢慢有些湿濡,她如霜的面上寂静地滑下眼泪。
嘴唇颤抖,泛白而干涩,她其实可以跟他说的,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所以,默卿,你死了心吧。
不要用这种好似我犯下了天大的罪孽,你却忍痛吞了下去,不要用好似全部都是我的错却不动声色的表情惩罚我,如果你是受害的,我何尝不是……
只是……她说不出口。
她能对赵钧默说,却不能对着如今的柏谨言说。
如果说,不算仁慈的仁慈,或许就是永远不告诉他,她已经想起来了。
“……我曾经想过。”在厨房,艰难地撑在料理台面上,柏谨言垂着头,一手捂着脸,神经绞痛着,干涩的眼角流不出一丝泪,却生疼得不行,眼皮都在猛跳,心脏不可抑制地收缩,他声音低哑得不行,缓缓地从喉咙口溢出话语:“自从我们有了daisy后,我时常想,如果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英文名就取名pandora——你知道么,随安,我很小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的来源,记忆犹新,他们说当所有的灾难和折磨从pandora这个盒子涌了出来,最后留下的是希望……至少,还有希望,就算再痛苦再难过再多的折磨,至少还会有希望在……可惜,许是我自作多情、自欺欺人,想多了呵。”
希望。
她喃喃地念着这个词,神色顿时晦暗不明,亦有一种心酸悲凉席卷了全身 。
不知不觉,在她失神咀嚼着这个词的时候,他已缓慢而踉跄地踱步到了她跟前,抬起她这些天已然有些削尖了的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他细细地看,不知是为了刻在心里,还是要仔细看看,想看透她到底是个有多心狠的女人。
“我一直是自欺欺人的人,随安,你再一次告诉了我这一点,在你的心里只有嘉瑞是不是?我总是以为,以为只要我不告诉你,你就不会知道,好多次你都在梦里喊着他的名字,你就不会发觉你还是那么留恋他,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不说你就会不这样,怎么可能……”他徒然失笑,碰着她脸颊的手心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随安,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连让我努力一次的希望都不给我,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同我说,原来你关机是为了彻底地舍弃我们的孩子么,是么,是么……”
他不是在逼问,只是不停地反复喃喃自语。
“我……”
极干涩地张了张嘴,傅随安抬眼望去,只看到他的眼睛里漆黑一片,如寒潭般彻骨冰凉。
“随安,你有没有心?”攒出一个飘渺冷肃的笑容,柏谨言忽然哑声问了句。
她有,她如果没有,她怎么会忍心?!咬着牙,几乎要咬出了血,她同他对视,一瞬不瞬的凝神逼视,却是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你还有没有心……随安,你没有的,因为只有嘉瑞同你的孩子是孩子,我和你的孩子便不是孩子……不是!他什么都不是!”
再也忍不住,他突然攫住她单薄的双肩生生逼问,眼里尽是隐痛和悲恸。
“你……柏谨言!你滚——”
在他的心里,她就是这样成了个不堪的人么?!
她生生推开了他,硬生生的,他一时猝不及防跌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随后,她气急执起餐桌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在了他旁边不及一寸的地上,鲜花落了一地的红,水渍溅开了一大片,破碎的玻璃细细渣渣的。
终是被客厅里吵闹声惊到了,阿姨和小daisy打开了门,俱是惊愕,满地的狼藉,狼狈不堪无法掩饰的一对父母。
“爹地——妈咪——”小daisy攥着自己衣服的衣角,虽然不知为何事,还是眼眶泛起来红。
“没事。”双双异口同声,淡淡地说道。
“……我出去静一静。”柏谨言慢慢地站起,按着大理石地板的手心嵌进去些玻璃碎渣,他抿了抿唇,面色沉沉没有任何反应,然后慢慢踱到daisy旁,声音轻柔地摩挲了几下她的发顶,交代了几句道:“daisy,宝贝,乖,你陪会儿妈咪,她身体不好,阿姨,你等等……煮点补气血的汤给太太喝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迸出唇间的。
她是在他走后,门一合上时,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的,不能形容的泣不成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捂着脸,哭得抽噎抽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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