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义独一无二》第6章


“你好。”
“……林音小姐是吗?”不够标准的普通话。
“我是,你是……”
“我是赵宗杰。”
哦,在否定了秦路这个私生子的存在之后的,赵家独子。
“……你好。”
“我刚下飞机,下午方便见个面吗?”
“行,不过最好五点之前能回来。什么地方?”
“我不会耽搁你太久,到浦东方便吗?”
也许是我带了偏见,总觉得赵家的人言语之间总是一股傲慢。
同是café,不过这一间档次不同。我在门廊停下,就有等着的服务生过来带路。
我一进隔间,他就冲这边含笑点头示意。
“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摆出微笑回应。其实也算跟他接触过。我和秦路的婚礼,是他出面作赵老先生的代理人办的手续。不过没有跟他打过照面。
不知为什么,我从心底不希望跟赵家的人有来往。也许是秦路几次出事,赵老先生都不出现的缘故。
不管有什么苦衷,冷漠就是冷漠。
“赵先生找我……赵老先生有什么指教吗?”
他时间宝贵,不会介意我开门见山。
他微微一笑。坐直了,朝我挪近了一点。那笑就像在暗示他接收到我的不悦。
“家父……有些东西要我转交给你。”
他从公文包里把文件夹拿出来,再把里头的东西摆到桌子上。几份英文文件,从抬头大概猜到跟资产有关。还有一张外币支票。
“家父……他这半个月一直住在医院里……大概随时有变故。公司已经转到我名下,两个妹妹也分配了相应的物业――”他顿了顿,抬头直视我,好像窥视我的内心似的,刺目。
“基于一些原因,他不太方便在遗嘱里或者公开安排……所以这次特意吩咐我把东西亲手交给你和秦路。”
说完了,任东西摊着,他往后稍稍一仰,恢复最初的闲暇姿势。目光没有离开过我――或者说我的表情。
笑笑。我扫了那几分文件一眼。
“大概是?”
他眼里的笑意浓了。
“两处物业在深圳,现在托管房产公司出租;还有你们现在住的那儿,都转到秦路名下――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结婚,具体情况当然按国内的法律处理。至于这张支票――是家父预支给你的诊金。五年之后如果有变故,我会安排律师处理。”
“秦路的监护权……”
“这方面我已经委托了一间福利机构代理,过几天他们大概会跟你联系。具体情况还是留给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商讨比较好吧。”
我忍住冷笑,点头表示赞同。明摆着他不信任我。既然赵老先生都快入土了,这一点点风流韵事也算不上多大的丑闻,又何必提防得这么紧张?不过有点钱罢了,又不是望族名流,何必如此欺人。
商人的眼睛犀利,他自然看出我不高兴,却闭口不多说。
“秦路的监护权,在赵先生,没有什么保留的价值的话,如果能够完全交给我,我会非常感激――”我扫了桌子上的支票一眼,“至于这些馈赠,我也不客气了。”
说罢,收拢了桌子上的文件支票,我站起来:“如果赵先生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就不多打扰了――我想赵老先生没有安排秦路去看望他?”
赵宗杰估价一样眯起眼看了看我,才站起来。
“很抱歉,实在不方便。”
“我理解。”如果不是拿了钱转身就走太没涵养,我现在大概已经开着车子在高架上狂奔。早一秒钟远离这儿,这张脸,我的怒火就能多控制一分钟。
笑笑示意,走出几步,能感受到他的眼光,那种眼光,穿透了我的脊背。我回头冷笑道:“其实为了这点小事,赵先生完全可以委托律师来代理,不必浪费你我时间。”
他装着没有听懂似的,摇摇头。
“一直想见见你――们,所以――”
“多谢你关心。秦路大概六点会到家?要不要见一见他?”
“下次吧。”他笑了,笑眼眯眯的,眼神非常深邃。
一路疾走。回到车上我几乎喘气不来。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我瞪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非常想骂人。
如果要我再见一次那张脸,挂了那种笑容,流露那种眼神,我一定会遏制不住自己。
相似的脸,几乎一样的眼睛。为何感觉差那么远!
六、爸爸
又堵车。
回到家已经五点一刻了。我把文件锁到保险柜里。愣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厚重的长发被风吹得有点蓬松,乱。今天跑来跑去,都不知道做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昨天秦路暴躁不安的原因,我还不知道。再过半个小时他就到家了。如果再找不到线索,我简直是赤手空拳上战场。
站在二楼环视四周,家具没有什么变动。房子有点大,将近两百平米的复式,只住了我们两个,秦路畏惧陌生,又固执于习惯,家里除了基本起居用得上的家具器具,别的东西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吧。
怎么看,都有点空旷。
虽然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但日照还不算长,五点半,光线已经斜了,从窗帘缝钻进来一道,半透明的橙黄,割裂了室内的空洞。心好像也是那样空洞,大脑一片空白没法思考。
抬手解下发饰,头发披落,闷热。
笑笑,我这算什么啊。室内太空、净高太高会让人产生抑郁这个理论我又不是不知道,干嘛在这儿用自己作验证啊……
趁有时间还是去冲个澡吧,今天晚上有没有洗澡的闲情还不知道哪。
匆匆洗了一下,刚好赶在秦路开门之前下楼。我冲他笑:“小路回来啦!今天很准时啊!”
他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一眼,还是低头换鞋。这种普通的问候对一般的家庭来说,可是无形的润滑剂,能够让一个家庭温馨十倍。可是在秦路,大概跟里边的陌生人的话语一样,不愿意听的时候就屏蔽掉。
嗯,不要急,慢慢来。我窝在沙发里,有点软。今天实在太累了,精神上的吧。现在应该好好观察他,找出原因,但是……看起来他很好,没什么特殊举动,回来换过衣服就到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我就发发呆吧……吃完饭再努力……
这一呆发过头了。等我有点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有只大手在撩我的头皮,好痒。
“嗯……?”
我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我猛的躬身要起来,脑壳撞了一下……痛……不过,天啊!
在这房子里,除了我,还能有谁被我撞到下巴啊!
“小路!”我赶紧从他和沙发组合成的狭小空间里钻出来,紧张的看着他。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下巴也有没有红肿的迹象。
对上我的眼睛,他吐了一个词:“湿。不睡……”
后边还有什么,含含糊糊的,加上他已经转身走回厨房了,我也没法研究。看他走得异常帅气的背影,我头顶还在一阵阵痛,真不知道要不要羡慕他的痛感神经的迟钝。
重新窝进沙发,看大方钟……啊,才六点二十分不到……我这个盹儿还不够十分钟嘛……
可惜已经睡意全无。
唔,大概,他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湿着头发睡觉?大概吧。他到底有多少概念、能够表达多少,我还没完全摸清……乱猜也没有什么意思。
晚饭准时做好。我到厨房门口接他递过来的东西。看他拿了一套新的餐具,青嫩的草芽在小碗上蜿蜒那套,千语送的。
他吃饭肯定不会说话的(本来平时就不怎么说“话”),甚至不会看别的东西(人也算东西吧)一眼。我默默吃着,今天咖啡喝多了,没什么胃口,又不到点结束用餐,只好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看。
突然发现整套餐具一色,非常协调。看看手里的碗,看看他的,哑然失笑。
原来如此。昨天晚饭吃了一半,我不小心把碗翻了,磕崩了一角。看他吃饭专心没有留意我,我就自己去换了一只。没找到成套的,就拿了只小汤碗用。那只磕坏的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家里的垃圾都是我倒的。
好像就在洗碗之后,他开始发脾气。
算进步还是退步?他留意到我的碗换了。不过,通常他只会在意他自己用的东西的变动啊……
今天早上醒来实在累,昨天的垃圾还没清理呢。我到厨房看看垃圾桶,那只破碗不见了。蹬了小板凳看了看壁橱,洗干净的破碗叠着他那只,跟原先那套餐具一起摆在最里头。
哎。哭笑不得。以后吃饭要小心了,每磕坏一只,壁橱就多一套弃用但不能扔掉的餐具……咦?每套餐具应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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