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无双_清嶺春》第46章


总觉得如果不马上将他拉住,他就会消失在黑暗中似的,也许,他正在消失?光这样想,殷昊承不由得伸手握了钟宁的手。
感觉到他的手温,走在前头的人先是立在原地,接着将身子一倾,把脸倚在他的胸膛,任殷昊承将自己搂在怀里。
重回皇城非钟宁所愿,人事全非的疼楚日日吞噬着他,但为了大局,他不得不来,不得不假扮母亲,想方设法让皇上记起过去──即使那份美好早已因为皇上变心而变了质料。
母亲地下有知会同意他吗?钟宁不知,他唯一知道的只是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为了征服黑暗,他只能让自己化成黑暗,融入这皇城之中,化为无形。
然而,就在这一刻,原本不该有感的自己,却因为手里的温度清醒过来。
这么多年来,在钟宁心底深处一直有着一处连他也弄不清的黑暗深渊等着将自己吞噬,但是,殷昊承的出现却为他照亮了一切,让钟宁在黑暗中瞧见专属于自己的光亮。钟宁伏在殷昊承胸口汲取着他的温暖,细细地感觉他的一切,深刻地明白为何自己离不开他。
「昊承。」在这个阴暗的氛围里,钟宁的耳语极为清淅。
殷昊承应了一声。他的胸膛并无湿意,但他知道钟宁的心正在落泪。在这个仅靠感官的世界里,殷昊承深切地感觉到钟宁心里的悲伤。
「这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钟宁说道。那座皇城虽然外表光鲜亮丽,却比起这个阴暗无声的地底更加深沉,让人难以忍受。
「整座皇城的空气都是臭的。」钟宁蹭着他,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有个地方,你一定得去看看。」他赫然起身,拉着殷昊承在黑暗里横冲直撞。
即便他跑得那么急那么快,却是一路畅行无阻,什么边边角角也没有碰到。
转了又转,绕了又绕,殷昊承虽然看不见东西,却有越来越往上走的感觉。果然,待光线袭来,缀着几千几百颗星子的黑幕突在他面前拓开,往前一走,在那极薄且险的走道边缘下,竟是偌大皇城。
殷昊承往四周瞧,发现他们置于一个又窄又小的露天圆台,或者该说他们正站在皇城的最上方。
钟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这里是钦天阁的上方。」
站在这样的地方,会让人产生被吞噬的错觉,被皇城,被黑夜,被那些藏不住的臆想侵蚀殆尽。
「天上月圆星不亮,地上人多心不平。」
他的声音很冷,殷昊承想起他们在伏龙山看星星时,钟宁说话的声音像在唱歌。
殷昊承看着他,想拉他的手,却发现他手里不知何时竟然拿了什么。
钟宁索性将东西交给他。那是个线轴,红色的,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小时候,为了在地道里探险,我总是随身带着线轴。有一回,玩得开心,线轴不知何时断了,我在地道走了又走,睡了又睡,等我找到出口,竟是这里。」他语重心长地道。「这是整个皇城最美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以为看得见就是拥有一切,但根本连碰都碰不到。」
皇城的星空太远,宽广无垠得像是虚假的一般。
「我好想念伏龙山的星星,天空很近,而且──很温暖。」
钟宁合上眼,听着远处的风声,想着与殷昊承一同看的星空,他的那句──我的就是你的。须禺,他睁开半只眼,看着殷昊承一会儿,语带责备地道。「听到这里,门主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殷昊承为他的蛮横失笑,宽大地将他揽在怀里。「暖了?」
「差强人意。」这是他最爱的温度,终其一生眷恋的人,倘若失去他给的一切,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
殷昊承没生气,反而笑道。「看来下半辈子,我得再努力些,想方设法让夫人真正满意。」
钟宁笑起来。「有了我的鞭策,不愁不成。」
殷昊承看着他,回到京城后,钟宁变了,明明就是同一张脸,一模一样的笑容却感觉不到他的真心。
这些年,钟宁与靳十清肯定计划了什么,在那个计划里,钟宁对于将要扮演的角色感到不安,甚至厌恶。但无论殷昊承怎么套,怎么问,他都不打算告诉他。
该是摊牌的时候,殷昊承一直知道自己筹码有限,但为了他们的将来,他不得不赌。玩着线轴,拆了一段,一头绑在自己小指上,一头绑在钟宁的小指上。
看着小指上的红线,钟宁笑容转为淘气。「你信这个?月下老人的红线可是女人才信的玩意儿。」
「为何不信?」
「当然不信。」钟宁转着手上的红线。「红线要靠自己来绑。」
殷昊承轻道。「该绑的我早就绑好,也绑牢了。」
的确,都已经成亲了。「那为什么?」钟宁扬扬小指。
殷昊承也扬扬自己的指头,缓缓地道。「怕你迷路。」
钟宁望着他,那双绿色的眸子里满溢着感情,还有无尽的担心。他提醒他。「我对皇城了如指掌。」
第39章 降心相从(二)
「我知道。」殷昊承望着他,语气决然。「但我还是会担心。」那双绿色的眸子牢牢地盯着他的表情。
钟宁还是笑着,只是淡薄。「担心什么?我是那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吗?」
你不找麻烦,只是制造。殷昊承不跟他玩文字游戏,直白地道。「宁宁,若你心里真的有我,为我活着。」
钟宁不语。相识至今,他对自己只有包容,百般疼宠,数不尽的退让,从来不曾说过如此的重话。「这是什么意思?」
「如同你听到的那样。」殷昊承已经下定决心,非但要说,而且要一次说个干净。「倘若你与我成亲,对我的好,对我的顺从,只是为了让我在有生之年有个美好的回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对他来说,所谓的美好回忆,是一双人一起细细品味,而不是一个人老泪纵横。
钟宁抿唇,咬唇,定定地望着他。许久才道。「夫君为我启了一道难题。」
「夫人想要临阵脱逃吗?」殷昊承反问。
但,他没有得到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从来时的地方去。
可,与来时不同的是,殷昊承不再牵着钟宁的手。
*****
殷昊承在躲他。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是钟宁完全料想不到的情况。
一改过去的缠人,没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殷昊承再也不碰他,不与他同床,不跟他拥抱,不牵他的手。
白天不与他同行,夜里宁可吹着夜风,寐在他的屋顶上。
眼睁睁看着一个最爱自己的人,曾经朝夕相依,曾经山盟海誓,明明离自己这样近,却摸不着、碰不到,让钟宁几近疯狂。
夫人想要临阵脱逃吗?
每每想起他的问句,钟宁总是胸口一紧。
他知道殷昊承为了自己的犹豫生气,他想要借机让自己许下根本办不到的承诺。
但,他不想再说谎。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就算咬牙切齿,他也得走下去。
事隔十年,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们再也没有输的余地。
*****
他又躲回他的壳里了。
打从相识开始,他就是这样。
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一次又一次地一意孤行。
即使成亲,即使交心,他还是他,未曾改变,被他感动时,便自以为是的给些什么,自顾自的说些安抚人的话,然后时间到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殷昊承想起钟宁住进自己园里的那一晚,他在园子里忆起过往,在园子里跑上跳下,那时的他跟现在有何不同?他依然只瞧着眼前,看着过去的人,根本瞧不见自己。
他知道钟宁心里苦,知道他有许多不得已的理由,必须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但,他是否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他的身边,不计一切地陪着他?
为我活着,那么难吗?
有我陪着,真不好吗?
殷昊承的嘴角露出苦笑。
躺在屋顶上的他看着夜色,屋里的人早无声息。
很想进屋去看他一眼,虽然现下是春末,他并不需要自己渡真气给他,但如果可以,真想握握他的手。
夜风吹着,殷昊承这才明白京城的风更冷。
*****
风声四起。
先是盛文轩的京城快报里刊载了皇后方兰馨的伄文,引起全城哗然,然而,不到一天的时间,盛文轩竟莫名地被官府查封了。
接着,素有京城第一茶楼之称的太白楼,因为办了赏兰会,落得关门大吉。
之后,是太平书坊的知名说书先生,因为说了一段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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