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秋》第34章


为首的那人说:“二公子吩咐了我们,不留活口。韦少爷同公子多年情分,这最后一遭,还是乖乖地如了公子的愿为好,省的连全尸也留不住。”
韦秋红着双目,杀出了重围。
他躲在小巷中,看着身上的伤口,望着那被分割成四方的天空。
桐哥,为什么?
你连好聚好散都不愿意吗?
非要我死,你才能称心如意吗?
鲜血从又五脏六腑中涌了出来,韦秋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他擦了擦顺着嘴角往下滑落的血,眼神中闪出了狠厉。
我偏不死。
如果不能做你的平生所爱,那我就要做你心中的一根刺,横在你的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你忌惮我一辈子,一辈子都笼罩在我不知何时会出现朝你寻仇的噩梦中。
真可笑,都到这种时候了,我心里想的却还是怎么在你心里留下点痕迹。
韦秋,你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韦秋踉踉跄跄,趁着夜色逃出了汴京城。
一路上,追杀堵截,他又开始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的轻功学得扎实,全身的武功都废了,却唯独轻功还可以用。
逃了三百余里,才甩掉了身后紧追的老鼠。
“师父,我错了。”他跪在自己从小长大的院子里,一身的伤,和败落在院中的桐花比起来,不知道哪一个更加狼狈一些。
韦圳背着手,问他:“你错在哪儿?”
“我错在没有听师父的话,分明是盛世,却跟着周桐去了边关。”
“乱世为国,盛世为己,秋儿你糊涂啊!但我想听你说的却不是这个。”韦圳拿着那双看惯了人情冷暖的眼看着他。
“我错在盲目地相信了周桐。”
“还是不对。”
“请师父解惑。”
“你错在爱得太卑微,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所以当对方背叛你的时候,你才毫无还手之力。也错在过于单纯,看不清人心的丑恶。”
“师父,我该如何?”
我该如何?引以为豪的武功尽废,一颗赤子之心也碾成了齑粉,我到底该怎么活下去?怀着对周桐的恨吗?
“秋儿,武功可以重练,走错的人生也可以重来,你还年轻……你知道吗,师父当年,也被心爱之人背叛过……”韦圳诉说的,便是另一个故事了。故事里竹马成双,持着本为一对的剑,练着相辅相成的武艺,最后换来的,却是殊途和背叛。
“但这些事是我在写给自己的信中知道的,我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说着,韦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这是忘情丹,吃了它,重新来过吧。”
☆、逃脱
胸腔中呕出的那一口血,是暗红色的,像画家拿着粗杆狼毫笔在画卷上随意的一戳,喷溅,迸射,满院的人手中的动作纷纷一顿。但这停顿的时间太短,短到蝴蝶连上下扇动一次翅膀的机会都没有,接着时间的转盘又被快速拨动,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武器,朝着自己的敌人挥去。
除了韦秋。
他失神的靠在周桐的肩膀上,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管。
尘封多年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各种各样的情感也在同一时刻融进了血肉之躯,忘情丹的毒性在上下翻腾。
韦秋知道他们现在很危险,也知道周桐一手搂着他一手杀敌很艰难,但他太累了,他很想变成一棵树,站在院子里,就足够了。
周桐担心再耽搁下去会把父亲引来,若是父亲来了,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于是朝着王忆谙和谢辰喊了一声“走”,自己则搂着韦秋边退边打,踏着轻功翻出了院墙。
两人从打斗中解脱,谢辰顺手打晕了十九,将他扛在身上,和王忆谙一起,朝着周桐离去的方向追去。
几人趁着夜色出了城,还好没有暗卫跟上来。
“父亲大概已经接到了消息,我估计我诈死离开的事情是要瞒不住了,若是他知道了我还活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我们得赶紧去鬼镇。”韦秋依旧被周桐揽在怀中,一路上一个字也没有说,周桐也不确定他到底是醒着的还是已经昏了过去。
因为要逃脱索命司的追杀,一路上都用着轻功,王忆谙气海不足,这会儿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小少爷并不清楚周桐的身份,更不知道他就是无衣客,只知道韦秋突然吐血倒下,可能是忘情丹的毒性发作了,焦虑得不行。可他又偏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边在心里瞎着急,一边在一旁咬牙坚持,生怕自己拖了大家后腿。
就在王忆谙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时,突然听见谢辰说:“休息一会儿吧,也查查大家有没有受伤,把伤口简单包扎一下。”
他们已经过了村落,身处野外,索性附近有条溪流,可以清理一下伤口。谢辰身上有些擦伤,小少爷脸上被划了个口子,但不深,只有周桐一个人伤得比较严重。
这会儿韦秋是真的已经睡着了,周桐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树边,之后才想起来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在索命司的时候,周桐为了护住韦秋,左半边的肩膀被刺了好几剑,衣服和干涸的血液凝在了一处,谢辰废了好大力气才从周桐的皮肉上撕下来几条破碎的布条。
“疼的话就喊出来。”谢辰说。
周桐吸了口凉气,咬着牙,指了指韦秋,摇头道:“他好容易睡着了,被我吵醒就不好了。”
一路上韦秋不肯讲话,他们也都不清楚韦秋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只能等着他醒来自己愿意开口时才能知道。
谢辰帮着周桐处理好了肩胛处的伤,又从衣服上撕下了些布来,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但还不放心:“咱们中途还是得找个大夫,帮你好好包扎一下。”
周桐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眯一会儿吧,我留着守夜。”
“我守着,你们睡。”谢辰道。
周桐失血过多,也知道自己估计坚持不住,便不再推脱:“估计暗卫一时是追不上来了,你守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去休息吧。”
十九还晕着,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小少爷一路上累坏了,靠在树边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周桐硬撑了一会儿,没有撑住,最终半昏半睡地倒了下去。
梦里,一会儿听见韦秋喊他桐哥,一会儿又看见他们曾经闯荡江湖的画面,一会儿又站在了玉门关,画面翻来覆去,很不安稳。
周桐猛地惊醒时,天色才微微亮,其他几个人都还没有醒,除了韦秋。
韦秋站在小溪边,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桐心中一惊,忘记了身上有伤,猛地爬起来时牵动了伤口,疼得他脸色又白了一白。他踉踉跄跄地起身,走到韦秋身后,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子商”。
韦秋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子商……”周桐不受控制地又唤了一声。
“桐哥。”韦秋的声音非常沙哑,像沙漠中渴了很多天的旅人,“你欠我一个解释。”当年种种,如今种种,我都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子商,是我父亲,我父亲他故意的。我那天去见长乐,是父亲吩咐的。他说退婚的事情让我自己去跟公主讲,我就去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是个圈套……索命司的人也是父亲派去的。但我也有错……我当初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的,我以为自己都能解决好,却没想到最后伤害了你。”
韦秋看着周桐,不知道自己该同他说些什么。说我不怪你,我当初应该再多相信你一些?还是说即使失去了记忆,我依然再一次的爱上了你?可这些话讲出来是不是有些太过矫情?
不过真是有趣,我竟然暗中嫉妒了自己这么久,我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我竟然从来没有将白裳给我批过的命同你联系起来,我以为自己逃脱了宿命,却不料早已深陷其中。
竟到今日才后知后觉。
韦秋站在溪边,就这么听周桐跟他解释,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良久,韦秋才指着自己的眉尾,开口问道:“桐哥,眉毛那里是怎么弄的?”
见韦秋不提从前,周桐便知道他想开了,便眉头舒展又露出笑来:“子商你是在关心我?”
韦秋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绯色泛上面颊。
这表情周桐太过熟悉,更是无比怀念,韦秋终于露出了和从前相似的神情。
“你走后的第一年,我在边关被敌人划中面部,差点就瞎了,伤好了以后就留了疤,没有以前好看了。”说到这儿,周桐蹭了蹭眉尾,看起来有些青涩。
韦秋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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