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第92章


卫大人也被气笑了,想了想:“照旧吧。”
………………
一场闹剧,整个书院议论纷纷。
过了几日大夫子回来,被提去官衙问审,听说被革了职,调往隔壁悯州府支教去了。肖家被狠狠地罚了一笔巨款,充作青州府地方办学基金。
卫大人后来又说,除了肖天赐,他那返京车队里还能塞俩人,问谁愿意跟着。
大伙云里雾里,一方面诧异于还有花钱请考官给自家儿孙榜上除名的家长,一方面困惑于官衙的判案结果——这也要革职罚款?更对卫大人返京车队里那仨席位捉摸不透。
当朝平复八州后,不拘一格降人才,除以往的常科和恩科考试外,开始大力拨款,支持地方办书院,数年间各州府大小书院如雨后春笋拔节而出。到今年年初,当朝派人下来视察办学情况,发现林子多了什么鸟都有,于是打算上手认真规整一番,扶优除劣,给各书院划分个等级高低来。青州府的明山书院历史悠久师资雄厚,是全州最好的书院,如今更是私营转国营,由朝廷拨钱督管,算是半个官道上的了,过了明山书院的院考,头十名都有机会被举荐去全国最厉害的学院——京学。进了京学,不仅可以直接参加科考春闱,还可能不经科考,直接被任命官职。可以说是一条光辉而坦荡的通天大路。
相较之,跟随卫大人去鸿都府做抄撰小吏,就显得有点剑走偏锋。已然在院考中拔得头筹的其他学生仍不清楚那位“大人”究竟是哪根葱,虽仰慕鸿都府大名,仍不大敢舍大道取小道。
所以直到返京车队启程前夕,偌大一个书院只有俩聪明鬼向卫大人递交了随行申请。一个是人精官二代林玉,一个是久仰鸿都府清名的贫困优等生吴桐。这俩机灵鬼加上一个被剥夺选择权的二愣子肖天赐,在同窗们或惊奇或羡慕、或不屑或嫉妒的目光中,收拾完行李,为了不在第二日一大早惊扰他人,头天晚上就挎着小包袱往卫大人的小院子中打地铺去了。
吴桐同学撂不下脸道歉,仍旧别别扭扭吝惜给肖天赐正眼,但肖天赐浑然不觉,骂完吵完事情真相大白,赶紧把脑子里那几两委屈愤怒扔出九霄云外——毕竟突逢大变,前路颠扑不明,需给别的事儿腾腾地方。林玉同学夹在中间,紧锣密鼓哄完这个劝那个,还得负责观察丞相大人的脸色——毕竟仕途都捏在大人手里了,丞相大人一个不满意把他们几个遣返回去,今后官场上还怎么混。
卫大人高深莫测在一旁偷瞄仨崽子你挠我一下、我咬你一嘴,屡屡被同样偷瞄过来的林玉同学抓包,不好意思道:“你们放心。一,不用瞎猜我是谁,我姓卫,单名一个裴字,没什么不能说的。二,鸿都府抄撰官职虽小,可参涉机密,责任重大,上皇继位之初重启鸿都令时开设恩科取仕,当时的殿试三甲,便多领此职,今人不知,以为屈就。三,跟了我来,不代表以后就得听我的,我不拿捏你们,进京后若仍想走科考,包括肖天赐,也还是可以去考,要是心都用在看我的脸色上,就无心看其他了。”
三人心思各自被勘破,纷纷羞愧地垂下脑袋。
肖天赐不仅垂下脑袋,脸红得也最厉害,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在卖力表演“想钻地缝”这个意思。
卫大人笑了,又道:“四,肖家行贿之事,你们困惑官府的判法,是不是?肖天赐,你觉得委屈吗?”
三人点头。肖天赐紧跟着又摇头。
卫大人坐在书案前,慢条细理就着油灯打包笔墨纸砚,看了眼窗外青蓝暮色,一字一顿,郑重道:“不委屈就好。如果委屈,现在还可以选择,只是不跟我走,恐怕你今生与官场无缘了。人各有志,这世上不是容不下‘独善其身’的人,只是当世当朝,更需要‘兼济天下’的人。你们要是有这颗心,我既然领了你们入朝,就会保你们行有落足之地、抱负有伸展之机。”
他顿了顿,略一垂目,补充道:“我负责铺平道路,你们要做的,是记住今天自己站在这里,心中的所思所想,来日方长,一刻不能忘。”
………………
为了这番话,三个学生一夜辗转反侧,亢奋无眠。
躺在地铺上,抬眼便看见里屋的卫大人似乎也没睡着。
卫大人辗转反侧,耳边也全是那番话:
“我负责铺平道路,你要做的,是记住今天自己推开这道门时,心中所思所想。来日方长,一刻也不能忘。”
常言“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当年他吃尽个中苦头,承蒙刑部侍郎宋琅指点,找到大理寺门口时,也没报多大希望。
恰逢年轻的大理寺卿心情不佳,浑身酒气脸色阴沉地打外头回来,听了他呼天抢地一通状词,大概一时因醉糊涂了没搞清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嫌嫌弃弃让人把他先抬进了大理寺。
薛寺卿着实不是个东西,过几日醒了酒,开口就问他要钱:“傻书生,子曰,‘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你有理,可你有钱吗?”
“没有。”
“没有钱,你告什么状?你看咱们衙门像搭粥棚的?”
“……大人,我来错地方了,你要么杀了我吧,要么放我走,我赶着找下家。”
薛大人颇为自负地冷哼一声:“啧,气性倒不小。穷书生,睁开你那绿豆眼看清楚喽,全境八州,满朝上下,你这件事除了本官没第二个人敢管!还下家?省省命罢。”
穷书生满腹愤恨,一身伤痛,气得鼻子冒烟——穷书生?穷怎么了?绿豆眼?狗官瞎了他娘的狗眼!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命你要我省着,省着干嘛?你说就你敢管,有本事你倒是管啊!
狗官又歪鼻子斜眼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引经据典地把他整个人嘲讽了一遍,撂着不管了。
他在大理寺的小班房里大病一场,下不了床,走不了路,万念俱灰,天天盼着有人来把他抬出去扔了,哪怕横尸街头,也比死这脏地方强!
可事与愿违啊,狗官们狗衙门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竟然还派大夫来给他治病。行,治病就治病吧。他思前想后,把自己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从头到尾回味了个遍,嘴里心里都是苦的。苦,就是不甘,不甘,就是不甘。
病终于好了,腿伤还没好。他从窗口看出去,见庭中花木匠人在忙着修剪树枝——看,树被砍了枝桠,被砍了枝桠就不活了吗?活。还越活越高大。光、风、水,千尺黄泉,万丈雷霆,难道就容不下一叶绿芽吗?
狂躁的穷书生自觉茅塞顿开,已然参透自己那过去不到二十年、乃至将来不知何时就会戛然而止的飘忽光景中的一切。他怀揣勘破一生的沧桑和犹然不屈的锐意,穿过大理寺里里外外,满庭葳蕤松柏的浓荫,一步步踩刀子般,忍着钻心疼痛敲开了薛狗官的房门。
薛狗官早就料道般,正坐书案前翻阅他乡试时做的考卷,眼皮也不抬,劈头盖脸道:“不错。你没钱,我有钱,这次做亏本买卖,就当我用钱买你的理。”
穷书生来求人,可仍不会说求人的话,从头到脚审视了自己一番,深知自己烂命一条,连一样拿得出手的贿赂礼物都没有,破罐子破摔,咬牙切齿:“只要大人愿意做主翻审此案,哪怕杀人放火,要草民做什么都行。”
薛狗官挑眉打量了他一番,大概一时没想好给他派个什么杀人放火的活儿,想着想着还跑了神儿,又把人撂着不管,自顾喝茶逗鸟玩了起来。
直到穷书生燥脾气又要上来、即将吹眉毛瞪眼时,薛狗官的神色不知何时悄然沉肃起来。
薛狗官捏着黑八哥屁股后头揪下的一根鸟毛,在“混蛋!”、“蠢犊子!”、“废物点心!”的叽叽喳喳鸟骂中缓缓转过身,看向书生,防隔壁有耳般,低声说:“杀人放火,一时还用不到你。书生,这案子本官管下了。本官负责铺平道路,你要做的,是记住今天自己推开这道门时,心中所思所想。来日方长,一刻也不能忘。”
………………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四字如谶言,如诅咒,如跗骨之蛆。
卫大人惊坐而起,在混沌夜色中悄悄开窗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