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坟头》第6章


小六一见两位大人,扑通一声跪下,“大人,小的是急着想去请大夫,那送来的唐公子……好像不太好啊……”
钦差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好,那唐锦书到底是怎么了?”
小六吓得快哭出来了,“小的也不清楚,本来还好好的,下半夜就高烧不退,冻得一个劲发抖了……”
杨起喝了一声,“盛夏的日子发什么抖!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快去叫大夫来!”
小六赶紧一溜烟跑了,钦差才觉得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杨起见他面色憔悴,心想唐锦书若是病了,这次恐怕也说不上几句话了,便劝他先去回去休息,一个人踏进了牢里。
那地牢常年见不到阳光,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之气,温度确实比外面要低上一些。小六确实也尽了心,唯一一床厚被子都搬出来盖在了唐锦书身上。
杨起小心凑过去,牢里的人哪还有他科考那日见到的从容模样,唐锦书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蜷缩在角落。
杨起叹了口气,心道这又是何必,刚要抬脚的功夫,忽地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口。
“杨大人?”唐锦书乌黑的瞳子直直看着他道。
“唐公子……”杨起顿时就慌了,胡乱道:“下官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些别的琐事,顺道路过公子的牢房,想着好歹也得看一眼……”
“我知道,大人,”唐锦书急地挣扎着起身道:“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我……”
杨起见他脸色苍白得如纸一般,手却死死不肯放开,不由心中更加愁苦:“唐公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有你的苦衷,老臣亦有自己的难处,有道是伴君如伴虎……”
杨起正想着要怎么开口,便见唐锦书忽地松开了手,纤长的睫毛垂落在了下眼睑上。
他的五官生得极好,至今杨起也仍是这么觉得,清清冷冷,却又有那么点娇贵的味道。
那人盯着那地面看了半晌,突然就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一般:“杨大人称自己为臣?”
杨起不解:“你……你这是何意?”
唐锦书淡淡道,“大人不妨跟我说说,这世上到底什么是君,什么又是臣。”
“万人之上者是君。”杨起道:“侍奉君主者为臣。”
唐锦书道:“君是臣的天,那臣又是君的何物?”
“忠言直谏,左膀右臂。”
“既然如此。”那人忽的目色一冷,“君主犯错之时,身为臣子望而不敢言,还敢称自称为臣吗?”
杨起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烧得通红。
第6章 惊才绝艳染风华
小六没想到自己半路上碰到的大夫居然这么敬业,只看了一眼对唐锦书的病情就了解地七七八八,直接道这牢里阴气太重,唐锦书体质虚寒,不适合待在此地。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不认识太医院的王太医,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带到了钦差老爷面前,钦差赶紧在自家院子里腾了出地方把唐锦书搬了出来,小六也被亲自指派着照顾唐锦书的衣食起居。
唐锦书后半夜烧得意识不清,说起胡话来,什么像“桃叶,你吃了吗?”“大哥,你洗脚了吗”听得小六在心里憋笑。
直到唐锦书突然很清晰地叫了声“安景”,小六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凑上去道,“公子,你说什么?”
唐锦书张了张口,“昏君。”
“哎呀公子!”小六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这话可说不得啊!”唐锦书这才唔唔了两声,终于安静下来。
小六就这么守到天明,一试唐锦书烧得没那么厉害了,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这些富家公子虽然看着和自己没什么两样,到底骨子里还是受不了什么灾。
于是小六总是问,“公子,我听说你是自己要牢里来的,你干什么要遭这份罪啊?”
唐锦书也总是把手里的书卷放到案前,道:“这药怎么这么苦,还不给我拿点蜜糖过来。”
于是小六再也不问他这样问题了,安安分分伺候着唐锦书近半个月,等到六月中旬的时候,唐锦书已经好得活蹦乱跳,摇着把扇子要出去逛逛了。
“公子,去不得啊。”大中午的阳光好得很,小六坐在棵槐树下犯困,没精打采道,“你这还是朝廷罪犯,怎么能瞎逛呢。”
“好你个小六!”唐锦书拿扇柄往他头上一敲,“是谁先说相信公子我没做过那事的?这才几天就又变卦了。”
“啊……”小六打了个哈欠。他和唐锦书待久了,觉得这个公子虽然爱闹腾,却好相处地很,总是笑眯眯的,也不见有什么脾气。
“是啊是啊,变卦了。”小六托着腮,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又道,“公子,你刚刚给我喝的那团黏糊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唐锦书凑过去,眼里带着笑意,“还清醒着,体质不错呀。”
“什么……?”小六迷迷糊糊地,脑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唐锦书哈哈笑起来,俯下身子摸摸他的脑袋,“别怕,一点安神汤而已,不会害你的。”
“哦。”小六听了,在摇椅上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唐锦书赶紧转到另一边,从地上抓了一把雪白的槐花,提醒他道,“这花清热泻火,要是起来之后难受就蒸两把,和着蜂蜜一起吃,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小六摆摆手,直接打起呼噜来。
唐锦书看着他的睡颜,怔了半晌,继而笑着摇摇头,转身回房里收拾起行李来。
小六一觉睡醒,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久没有这样安眠过了,再看天色已经是日落西山,余温把树上的槐花烤得暖烘烘的,像蓬松柔软的蜜糖小酿。
“公子。”小六习惯性地朝书房走过去,边走边道,“今晚你想吃什么啊?”
书房半天没人回应。
小六心下奇怪,平时这唐锦书不早该嚷着出来了吗,今个怎么这么安静。推开门一看,屋子里干干净净地,哪还有人住过的痕迹?
小六赶紧跑出去喊人,谁知平时的看守竟然也都跟着撤了。
是跑了吧,小六看着外面摇啊摇的一穗槐花,想起来那人一双含笑的眉眼。
皇宫,御书房。
陈升躬着腰,手里端着杯茶走了进来,看了看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低声道,“陛下。”
安景嗯了一声,继续阅着手里的奏折。
陈升犹豫了犹豫,“这唐公子……已经在流风亭跪了快两个时辰了,陛下可是要……”
“两个时辰?”安景抬起眼来,烛光下一张面孔温润如玉,笑道,“可朕怎么觉得,就是跪上一天也少了呢。”
陈升哎呦一声,赶紧跪了下来,“肝火伤身,陛下息怒啊。”
“陈公公何须紧张。”安景说这把手里的奏折仍倒陈升眼前,“你看他唐锦书真是有本事,现在三省六部多少官员要朕彻查他科考作弊的案子,他可真当朕杀不了他。”
“陛下,这事事先就没商量,以公子的脾气,闹到现在这个程度也该是意料之中啊……”
陈升哪敢真打开奏折看,好生劝道,“现下起风了,公子大病初愈,又跪了那么长时间,再折腾下去这双腿可就真废了……”
安景一只手架在额头,薄唇轻启道,“废了也好,省下朕用去这些精力。”
陈升只得陪笑着,连声称是,安景沉默了半天,这才淡淡起身道,“去流风亭。”
流风二字,是早些年安景还是皇子时亲自取的,这亭三面环湖,柳树如茵,湖底下沉着的都是极好的鹅卵石,每每盛夏时节微风吹过,湖面上便显得波光粼粼。
陈升打老远就望见了唐锦书的影子,正映着那湖光,背挺得直直得跪在地上,离安景摔桌而去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便是一动也不肯动,自带着股傲气,面无波澜。
安景的脚步只远远停在门口,再不肯向前挪一步,陈升知他是更怒了,只有他跟了他这些年,明白这皇帝笑是总笑的,但心却是狠着呢。
陈升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心道这小祖宗怎么就非得这么固执,认个错服个软又是多大点事呢?就是跪,也不见得皇上就真会让他跪上两个时辰啊。
唐锦书背后像是有眼一般,听着脚步声,忽然就怔怔道,“安景,你看这宫里的槐花,居然又开了。”
只是这一句话,陈升就已经听见身旁帝王沉沉的叹息,他便知道对方又输了。
“你也许久不曾叫过朕的名字了。”
唐锦书没有说话。
安景走了过去,一只手附在他的额上,细细望着那道伤口:“这额上的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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