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坟头》第46章


的事情,一回头才发现唐锦书人早已头趴在桌上昏沉沉睡去。
等到槐树又开花的时候,玉儿在书房见到了安源,安源那日饮了点酒,一连练了几个字,一个国字却怎么都写不好,就让她把唐锦书带来。
唐锦书正发着高烧,烧得昏昏癫癫。叫侍卫带来之后,居然行云流水地拿过笔写了起来,别说,看动作还真是像模像样,可安源看后却面色大变。
唐锦书写的是个龙飞凤舞的字不错,可好好的一个国字,却偏偏差一笔没有写完。
玉儿心想着安源能顾念唐锦书脑子有病,当那是无心之失,可一向忍着唐锦书无法无天的安源,这次突然就叫起真来,冷着脸硬要唐锦书写完那一笔。
唐锦书嚷着烦死了烦死了,扶着墙壁就要回去,可当安源派人押进来一个人后,他就突然又安静了,拾起笔淡淡垂眼继续写了起来。
他的字很漂亮,婉转流利,笔法圆熟,玉儿以前听人家说唐家三公子书风太过花哨遒媚,可今日一见却无半分柔媚之气,反而落笔如风,字字厚重。
打那之后,安源就常去他住着的的寝宫,可唐锦书的病还是时好时坏。他清醒的时候房间里就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可更多的时候还是会听到他不断地求饶哭泣,听着让人撕心裂肺。
陈升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先皇走了,宫里再也没有人能护着唐锦书了。
从清晨到日暮,玉儿时常看着唐锦书坐在那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玉儿暗道恐怕永远也无法有人知道。
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问:“唐锦书,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想不通?”
唐锦书道,“以前想不通,现在却突然就想通了。”
旭日破晴的阳光照在长安才子年轻苍白的脸上,玉儿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再见,唐锦书。
玉儿站在太阳底下,手中拿着的是把锋利的小刀,这刀是她皇叔给的,可听人说皇叔在北境早已叫人杀了。
生太无趣,玉儿咬咬牙,想要往自己手腕上割一道,可力气太小,只划破了小小一层皮,她再用劲,血珠子就啪嗒啪嗒涌了出来。
“要活着啊。”她这才想起最开始进宫的那几天唐锦书常常道,活着才能等到春天,才能享受这世上许多美好。
玉儿于是又放弃了,擦擦小刀放回了布袋里。
是什么人在高楼之上平立?风吹地衣袖鼓鼓作响,一瞬间玉儿又看见了那个绝代长安的书生。
两袖清风。
那是安源第一次看上去那样慌张,“你给我下来,唐锦书,朕叫你下来!”
玉儿站在人群之中,想说有什么用呢,你知他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之人。
唐锦书一层一层楼梯地爬上城楼,好似听不见任何耳边的喧杂,天上人间,可曾见过过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当年的清明上河,不识干戈。
还总有槐花开了又谢,桥边的童谣又有人在念,老人们总喜欢跟孩子讲旧时的故事:“我同你说说长安的才子,那样的风华真是举世难得……”
明黄的身影映着锦绣的山河,有那么一瞬间,唐锦书眼眶一热,几乎以为自己还能落下泪来。
“安景,做鬼你我也要纠缠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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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下了好多天的雨,冲干净了城楼下殷红的血迹。自从唐锦书死后,宫里再也没有过槐花。曾经栽满皇宫的高树被一棵棵砍了下来,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
尸体被运出长安的时候,安源吩咐道:“此人妖魔下世,其字画需攒起来烧掉,生前所用之物,一针一线皆不可留。”
真好,玉儿一边听着一边埋下了最后一把黄土。漫天的纸钱如同洋洋洒洒的花瓣,那是他的魂,他要回到他的乡。
远远仿佛听见有娇娘轻笑,碧水波潭。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莫不就是江南?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唐锦书,你自由了。
感觉是可以写的很长,但其实没必要,本来想讲的故事就这么多,明天还有一章不是很长的番外,写完我要滚去读书了,虽然还有一年才毕业但是再瞎混估计也要没大学上了(跪
谢谢看到这里的支持,大概六月七月左右会开一个挂了很久的坑(?)《搞事情啊》,本来是打算元旦写的但是临时脑洞来了收不住才写了这篇,有感兴趣的就提前收藏一下吧,那篇有存稿
第43章 番外:玉楼应笑我
那是一场烟雨繁华的梦。
淑妃望着那人; 一袭白衣; 面色平缓,唇角带笑的模样当真秀雅。安景许是也喜欢他穿白的; 她曾听人说起圣上叫内务府备下过许多江南苏绣,只是看着瘦削的肩身硬要拖着那锦绣衣裳,叫人觉得有些可怜。
“慢着,”她突然叫住他,有些面上拉不下来道:“你若是觉得不太好,要不要……同我走走……?我也略懂一些医术。”
唐锦书一笑:“现下是不行了; 我要去个很远的地方一趟,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娘娘的孩子都该出生了。”
淑妃道:“那好; 就等我的孩子出生; 我到时也多了些精力,可以为你好好瞧瞧; 这病症……总归是能医治的。”
“太妃,我来看你来了。”佛寺里安定大声道; 瞧见她红了眼圈,不由又困惑:“好端端的; 怎么又眼泪湿了衣裳?”
她道:“没什么,沙子迷眼; 想起两位故人罢了。”
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唐锦书是把利剑,想要掌控的同时也得小心被刺得鲜血淋漓,放不下唐锦书; 安景注定一事无成。
就在唐锦书死后不久,大庆和胡族在凉州打了一仗,首战告捷。战乱动荡的日子,今后如何谁也都说不定。而安景从前的旧部大多都被排挤,或不得重用,迫不得已辞官离去,留下的也只有敛声屏气,在漫长的岁月里无声沉寂。
这不怪谁,新朝自然要有新气象。
唐锦书的字画,大多叫安源烧了干净,最后留下的也只有当年安定与王垨仁买通宫人偷运出来的一些,安定低头看着那些被烧成一半的字迹,红着眼圈道:“送药的,你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王垨仁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等一句话,等一场春暖花开的时间有多久。初春时公主府中开满了桃花,安定选其中一些好的酿成了桃花酒,蝴蝶翩翩停靠在碗沿上动了动触角。
“哎……?”安定好奇,伸出指尖碰了碰它,它竟然不害怕,颤颤翅膀又飞到碗的另一边去了。
“真是个怪蝴蝶呢。”安定自言自语道。
那东西沿着天空飞出墙外了。
江南水乡,鱼米富庶。一条窄窄的巷子蜿蜒而去,那是巧倩如今的居住之地。
依旧是软雨春花,织云坠锦的江南三月,把一个朝代用谁的枯骨供养,依稀想起了宫中一把灰涩的油纸伞,那日他同她得了安景的传召并肩走在雨水中,正是一场争执过后,安景明明气极,却还是挂念着唐锦书的身体。
那些似曾相识的记忆,如今回忆起就好似前世一般,你是否会有朝一日如烟云散去。
我的灵魂因你而着上了诗情画意。
她一遍一遍翻阅着那些古书,看着上面批注的熟悉的字迹。真是奇怪,一觉醒来她在江南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些行李一件一件收拾好摆放在她旁边了,船家也只是说收了钱,如今把她送到了,自己也要重新回去了。
巧倩在黄昏的太阳底下收拾了衣裳,恍惚中她看见是哪两个人站在对面的院子里,安景握着唐锦书的手,两人肩并肩与一位婆婆站立,似乎是在问路,巧倩扔下木盆跑到了那里。
“婆婆,”她急切道:“刚刚那两个人是谁?”
年迈眼花了的老人奇怪看着她:“没人啊,不就只有你。”
她顺着那身影望向巷口的街,果然白日之下行人匆匆,却没有哪个人是他和他。
她曾听年长她些许的姑娘说过,若你遇见喜欢之人,只对视一眼心中便会有凉意。可当年乌发青衣,在宫中一场大病初愈,安景和唐锦书望向彼此的眼中皆有温和的情谊,只是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比起天灾来,巧倩最难受的是人祸,是尊严尽失,日夜害怕丧失自由的恐惧。
山河落日,赐予你多少傲然,秦砖汉瓦,多少次几欲开口,最终却化作唇齿边一声叹息?
巧倩没有辜负唐锦书所托,她亲手抄写了许多古籍,加以编排,并留下唐锦书所作批注,将它们送给进京赶考的书生。
后来书本传广极盛,却没有人知道那注记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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