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寒》第8章


“怎么会?”莫子衿觉得秦奕越写越离谱,开口打断他,“你不过是去送一批货物,怎么弄得就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秦奕耸耸肩,微皱上眉头,“我当然也不想,不过世事难料,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吗?”
“哪儿那么多世事难料。”莫子衿道:“大不了我和你一起去,怎就不信你能遇上那些个离奇的事。”
这话一出口,莫子衿就瞄到了秦奕脸上透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立刻便知道自己被诓了,顿了一下后无奈地笑笑,向秦奕问道:“你本就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
秦奕笑着写道:“本来怕你不肯,现在却是你自己说出来了。”
莫子衿哭笑不得,自己本是被秦奕绕进去的,秦奕却将责任都推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当真是让他无语,最后只得认了,准备三日后和秦奕一起,去往西北塞外。
第十一章 沙暴
莫子衿活到如今这个年岁,实际上还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城外师父住的那一方小院子而已,所以在离京的这一路上,莫子衿虽然在极力压制,但还是难以掩下写在脸上的兴奋。
秦奕本来还怕路途遥远,莫子衿会觉得无趣,但看他几天来的兴奋样子也就放下心了,这条路沿线的风土人情秦奕倒是很熟,便由着莫子衿问东问西,再一一解释给他看。
一队人马载着几大车的货物自京城一路向西北塞外走去,冬日景色虽带了些许萧索,莫子衿的两只眼睛仍是看不够的,也常是看着看着就将精力看尽,眯缝着眼睛就去寻那周公了,而每次途中醒来时,几乎都是枕在秦奕的肩上。
初时莫子衿还觉得不大好意思,每次醒来时都会从秦奕的身上弹开,再揉揉脸若无其事地看向马车窗外,也不管秦奕那眼风如何从自己的身上扫过,自己那脸又如何灼得烧烫。
不过几日后,莫子衿竟是胆大包天地枕惯了,偶尔自秦奕肩上醒来的时候还要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车虽微微摇晃,秦奕的肩却很稳,莫子衿还能感受到他轻轻转头时,不自觉地落在自己脸上的呼吸,极柔极缓,竟比那沽酒坊的桂花酿还让他沉醉。
只是这种不可明说的心思,每每在莫子衿一睁眼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再次回想的时候,总会觉得那么不真实又那么可笑,尤其是瞥见秦奕的侧脸以及他平静目光的时候。
自出京后走了月余,天气便渐渐变暖了,一队人马这才行到了临近塞外的那条路。
这条路本是刚刚开通,又处在大漠戈壁之中,虽然已是初春,但这里仍似深秋般苍凉。
人烟稀少,路途便分外艰难,初来的马儿俱都累得不成样子,秦奕就差人买了几匹骆驼来,拉着马车慢慢地行着,路上沙石遍地,马车内左摇右摇的直让人头晕,这货物本也不急,秦奕就直接拉着莫子衿下车,轰了那些随从小厮去车前领路,两人就悠悠行在队尾,看着这天地一线,大漠孤烟的别样景致。
莫子衿并肩走在秦奕的身旁,微低着头,脑海中想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也不知想到何处时无声地笑起,自觉反常,转头一瞥,秦奕果然在看着他,眼底还蕴藏着点点笑意,正逢一片斜阳映在秦奕的侧脸上,将他颜色本就淡的瞳仁映得透明了几分,没来由地让人想要多看上几眼。
秦奕看着发呆的莫子衿眨眨眼,然后扯过一个水袋递到他的面前来,指指他发干的嘴唇示意他喝下去一些。
“哦,多谢。”莫子衿不大自然地收回目光,接过秦奕递过来的羊皮水袋拔了软木的塞子,却因灌得太急一口水没咽下反倒将自己呛得弯腰直咳。
秦奕无奈地笑笑,没想到莫子衿连喝个水都能走神,忙帮着轻拍了拍他的背。
而此时莫子衿在咳,秦奕又听不见,两人谁都没有在意从远处传来的几声哀嚎,直到几个小厮自车队前神色匆匆地跑至队尾,面对秦奕说道:“主子主子,前方忽然起了沙暴,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莫子衿弯着腰,没看见秦奕瞬间收缩的瞳孔和冷下去的脸,只是觉得他覆在自己后背上的手顿住。莫子衿又咳了两下才缓过劲儿来,直起身子来才听见呼呼的风声自远处传来,只消片刻,刚刚还放晴的天转眼就暗了下来。
这沙暴来得太急,四周又俱是空旷,让人躲都不知道去往何处躲,就只见地上的阴影自远处快速移来,冷冽的风呼啸着,卷上泥沙硬生生割在人的面庞上,令人措手不及。
莫子衿还未来得及和秦奕说上一句便被风沙迷了眼,砂砾似是沾了辣椒水,蛰得他生疼生疼的,闭眼只听得远处的风声越来越近,狞笑着勾起人内心的恐惧,漆黑一片间,莫子衿慌乱了起来,也是在这时忽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半冰半温,用力地拽着他。
“秦奕。”莫子衿大声唤道,却灌进了一嘴的黄沙,他也不知这沙暴下秦奕能不能看得到,但他知道秦奕在自己身边,知道他不能放开这只手,但念刚及此,就觉脑后一痛,不知被什么重物砸中,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坠入无声的黑暗。
莫子衿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昏沉了多久,他听不见声音也感受不到寒冷,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他却能看见一些虚幻景象在自己的眼前穿梭而过:那年轻时还没留起花白胡子的师父,那皮肤黝黑在沽酒坊门口揽客的馒头,一脸浪荡笑容但神色复杂的宋薄衣,以及眉眼清明挽唇浅笑,阳光下的秦奕。
秦奕?
莫子衿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是行至大漠处遇了沙暴的,那沙暴来势汹汹迷了他的眼。他最后就只记得秦奕拽着他的手没有放开,那温度似乎还在。
思想至此,莫子衿的胸口却开始泛痛,先是一丝丝地袭来,慢慢地变成火辣辣的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莫子衿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是死了?莫子衿在心里这样问着,不过没有人能回答他,那痛感却越发难忍,自胸口蔓延到腹部,再侵蚀至全身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皮肤,莫子衿忽然觉得这滋味或许倒真是不如快些死掉。
“秦奕……”莫子衿在浑身的痛感中陷入无尽的绝望,绝望到拼进全身的力气也只唤出了这两个字,这之后他便觉得自己是掉入冰窟之中了,痛感开始麻木,人却越落越深,直到快窒息之时,才忽然感觉某个人轻轻将自己抱了起来,那怀抱很暖,那气息他也很熟悉,是一股淡淡的佳楠香的味道。
莫子衿再次失去意识。
第十二章 眼盲
大漠戈壁边缘,零散地坐落着几户人家,最东边的一个小户人家外停着几匹无精打采的骆驼,骆驼的旁边坐着几个同样无精打采的人,这些人正舔着干裂的嘴唇、甩着鞋里的沙土。
“这叫什么事儿啊。”其中一人看着鞋中倾泻而下的黄沙,向身边的几个人抱怨道:“出来送一趟货差点儿把命送进去。”说着拍了拍身边的骆驼,“要不是这几个兄弟帮咱挡着,估计咱就都得交待在这儿了。”
“行了你也别了唠叨了。”另一个人说道:“你想想屋里那位;那个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屋内,秦奕正守着脸色苍白的莫子衿,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思量着自己本不应该带这个人出来的,好不容易才将他拢在身边,若是这一下出点儿什么意外,他是真要后悔的。
几番自责间,秦奕忽见莫子衿的嘴唇动了动,张合得极细微,让秦奕无从分辨。秦奕这一刻,才有些怨恨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咬了一下唇角将仰在简易土榻上的莫子衿揽在怀里,既不敢放松也不敢用力,只维持着同样的一个姿势,不进不退。
莫子衿在一片黑暗中昏昏沉沉了好久,早已不知何为真,何为假,直到一阵痛感从胃里涌上来,才将部分意识唤回,身子颤抖了片刻,终于是醒过来了。
只是莫子衿睁眼时,却只能看见一片朦朦胧胧的轮廓,云里雾里的看不真切。胃里的痛感接着袭来,渐渐涌到喉头,逼得他用力翻了个身吐了出来,直吐到五脏发苦,什么都呕不出了才罢休,整个人到这时就只剩下呼吸的力气了。
秦奕见莫子衿总算是有了动静才算心安了几分,娇生惯养的秦家大少爷也不嫌脏,忙去帮他收拾掉污物,又差人去熬了一些稀粥来给莫子衿喝,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日,才总算看着他的脸色回缓了几分,只是他眼神显得空洞,有些不大寻常。
“我看不清。”莫子衿缓过来之后,靠在秦奕的身上哑着嗓子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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