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寒》第9章


“我看不清。”莫子衿缓过来之后,靠在秦奕的身上哑着嗓子说了这样一句话。那日风沙太烈,将他的眼睛吹伤,如今莫子衿能见的就只是一片朦胧的影子。
秦奕放下手中的粥碗,略微惊愕,抬手摸了摸莫子衿的眼皮,仔细瞧了瞧,果见那眼睛红红的,此刻他倒恨不得将吴洵从京城里捆过来。
这大漠戈壁内,到处也没个医馆,秦奕心急,但也就只能安慰着自己:先将莫子衿这身子调养起来,等出了这片大漠,马上就带他去看眼睛。
莫子衿约也是知道秦奕的心思,只可怜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罢了,乖乖喝下秦奕送到他嘴边的粥,那粥很稀,但滑过他喉咙的时候仍让他有些痛,只是这痛感却并不让他难受,反而让他觉得有一丝美好,鬼门关过了一遭,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莫子衿就这般被秦奕照料着,不知自己在这里已住了几日,他此刻靠在土墙上,眼中只能模糊看见淡黄色的烛光在一片云影里轻轻摇着,摇得他有些困倦了,正想阖眼眯一会儿,就觉一阵湿热的感觉自额上传来,莫子衿抬手一摸,便摸到了一块浸过了热水的湿布。
“秦奕?”莫子衿小声地问着,怕秦奕没看见他,歪着头又问了一句,这才听见一阵哗啦的水声,接着自己额上的湿布就被人揭下然后覆到了眼睛上。
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
莫子衿放下心来,任眼睛上那温热的感觉驱散他的疲乏。莫子衿试着抬了一下手,恰就触到了秦奕的肩,惊得他忙缩了一下,却又不甘心地小心摸上去,只不过这回抬手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秦奕有心捉弄他,人早就闪了身子,立在一旁看着莫子衿脸上顶着一块儿湿布在那里毫无规律地抓着,一直看到那人有些急了,再向前蹭一蹭就要掉下土榻的时候才抬手扶住了他的肩,将他推回了榻中。
莫子衿这下才觉得自己是被耍了,一时窘得不行,还好又脸上有这块湿布挡着,否则他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缓了良久才说道:“你这个人真是……”
一句话堵在喉咙里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因为莫子衿忽觉秦奕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不规律,犹如他现在的心跳一般。
“不像话……”莫子衿终在那呼吸离他近得不能再近之时,才将后面的几个字轻轻吐了出来,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
话毕,那呼吸却依旧停留在原处,未移动半分。
莫子衿怔怔地沉默着,那带着温度的呼吸似乎已经将他的唇打湿,让他想抿一下却又不敢动。随后那呼吸带着点儿侵略性,慢慢移了位,向莫子衿的耳边去了,莫子衿感到微微的风声自耳边传来,吹了一阵后便散去了,接着是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远,出了房门。
莫子衿仍怔在原处,总觉得秦奕刚刚似是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但是他无论怎么分辨,都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云里雾里的,像是他眼前的景物一般。
自此十日后,莫子衿的眼睛才总算是好了起来。
那天早上莫子衿看东西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但只持续了那么一阵儿,眼前的景物就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而第一个映在眼里的就是秦奕出神地望着他的样子,秦奕这样子让莫子衿觉得有些好笑,忽然就不想和秦奕说自己已经看得见了,而是就想这样和他静静地四目对着。
不过秦奕心细,早已察觉到莫子衿眼神中的反常,原本空洞的、不知望向何处的眼睛,现在竟知道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秦奕心知莫子衿这是已经好了,便慢慢眯起眼睛凑了上去,直至两人的距离近到莫子衿微微一抖,撇过脸去揉着眼睛有些不大自然地笑着说道:“我好像看得见了。”
秦奕轻轻地笑,眯着的眼睛弯出一丝弧度,抬手覆上莫子衿的眼睛,莫子衿乱抖的睫毛扎在秦奕的手心中,弄得他痒痒的。
第十三章 出息
莫子衿痊愈后,一队人马这才谢了收留他们的人家,带着剩下的货物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也再无甚波折,只是莫子衿总觉得自己在靠近秦奕的时候,心头会涌出星星点点的波澜,就像是向三万倾寂静的太湖水中投入一粒石子一般,慢慢漾开,却又毫不起眼。不过秦奕却还是老样子,温润冷寂的,像极了二人初见那晚的月光。
塞外这一路,来回行了几个月,这年初夏时,总算是回到了京城。
城内早已花团锦簇,一进城门,这唱诺声、落轿声、马蹄声、喧闹声,声声混杂,不绝于耳,这些曾经习以为常的场景对于已经在边塞外听了几个月风声的莫子衿来说,简直是恍若隔世。
听着这些声音,莫子衿便待不住了,进了城门便从马车内跳了出来,于路边的小摊子处买了两坛子烧酒,然后顺着马车的窗子塞给了秦奕一坛,秦奕搂着酒坛子,有些哭笑不得。
秦府的门庭冷清了一段日子,今日才变得喧闹了起来。秦府众小厮知道自家的主子今日归京,这日大早就开始准备了。院子里的花枝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街上洒了水,厨下也备上了不少饭食,一切准备停当后,众人就都在门外候着,想在自己主子的面前露个脸,结果候了半天,只候到了几辆空马车,连自家主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秦奕此刻正站在宋薄衣家的门外,身旁没一个碍事儿的小厮,只有莫子衿一个人。莫子衿本是不想来的,他和宋薄衣本就没什么交情,但秦奕坚持,他也就跟在他的身后走来了。
秦奕在紧关着的门外犹豫了片刻,他实则有点儿怕宋薄衣这家中藏着点儿什么妖媚女子,思量了一会儿才抬手要去敲门,却正赶上宋薄衣猛地拉开了门,看着门外的两个人愣住。
“哟,稀客啊,秦大公子怎么想到上我这儿来了?”宋薄衣愣了片刻后,看着秦奕,靠在门上有些放浪地笑道。
秦奕只冷冷白了他一眼,也不用他请,冷着脸自顾自地向门里走去。
看着秦奕走进了门,宋薄衣这才转头看向莫子衿,收了刚刚的笑容,带着几分客气微微颔首,向他说道:“莫公子,进里面坐吧。”
宋薄衣这家中格局很简单,一方院子两间矮房,院中种着一棵老梧桐,这树在初夏抽了新枝叶,深绿浅绿颜色不一,给那两间灰秃秃的房子舔了点儿生气。
树下是一方石桌和几个石凳,秦奕挑了一个坐下,拄着头看着刚从门外进来的另外两个人。
宋薄衣示意莫子衿坐下,自己推门进屋,端了些水出来给二人倒上,这水是白水,无温无色无味。
“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宋薄衣倒了水后,蹲在石凳上向秦奕说道。
秦奕懒懒地挑着眼皮,转着手里的杯子。
“我没中。”宋薄衣继续说道,脸上是一种不羁的笑容,今年初春的科举考试,宋薄衣再次落第。
秦奕点点头,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以宋薄衣这狂傲的性子,真要中了,才是让他吃惊的,所以秦奕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扔在宋薄衣的面前。
宋薄衣怔了一下,伸手抓过放在鼻尖儿闻了闻,向秦奕幽幽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多谢了。”
莫子衿在一旁眨了眨眼,他不大清楚布袋子里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这东西是秦奕从一个塞外商人那里买到的,莫子衿原以为那是块儿香,因为那布袋子中总散出一点儿腻腻的味道,如今看来,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宋薄衣似乎是看出了莫子衿脸上的表情的疑惑,手腕一转,直接把那小布袋子塞到怀里了,撑在桌子上向莫子衿调笑道:“莫公子,这一路下来你是否定了心意了?”
莫子衿皱了皱眉头,没理解宋薄衣的意思,刚想继续问,就见秦奕控了杯中的水,将杯子一把扣在宋薄衣的嘴上,把他脸上奇怪的笑容挡住,向后猛地一推。
“呸。”宋薄衣转头挣脱,却依旧是笑,此时却是看向秦奕的。莫子衿被这二人弄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临走时也没弄明白其中的意味。
那日晚些时候,秦奕留了莫子衿在秦府吃饭,秦府院中的花开得很艳,由着晚风送来淡淡的香气,再配上几道精致的小菜,那感觉着实惬意。
饭毕,秦奕也没有再多留莫子衿,他也知劳累了一路,该让莫子衿回去歇歇,自己就算再想拢他在身边,也是该让他能够独自喘口气儿的。
秦奕这想法自是没错,只是无奈宋薄衣从里面坏事。
莫子衿从秦府出来后,眯眼感受了一下初夏的晚风,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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