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第34章


这不是一个最风光的战果,但是却比直接夺了燕楚的地还要命。
狄骢和狄骧是能悟到其中深意的,这就像草原上狩猎的狼群一样,狼不会的将羊群一次性追杀殆尽,而是会留下最肥美的羊羔,眼看着它们慢慢长大,再一点点蚕食享用。
未来的数十年里,燕楚不可能起势的,他们要在最窘迫的情况下将为数不多的资源双手捧上,苟延残喘的维持着徒有虚表的空壳,辰梁和戎羌则会像群狼猎羊一般将这个国家一点点榨取干净,直到它分崩裂析,不复存在。
常年被算计的自家傻孩子终于漂漂亮亮的反击了一次,以萧祈的直肠子程度,他能思考到这个地步,谢濯简直是倍感惊奇。
谢濯教了他那么多年,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吾家有儿初长成,当然,当他跟萧祈嘟囔起这句话的时候,萧祈立马打着感谢恩师栽培的旗号将他欺负了一顿。
至于余下的事情就更容易,萧祈一不做二不休,做起坏事颇为得心应手。
他亲笔写下诏书,情深义重的感念卫凌拼杀英勇,战功赫赫,还特意点明卫凌不计前嫌的效仿先祖鼎力辅佐,让他倍感羞愧,于是他决定给卫家沉冤昭雪光复门楣,并与卫凌结为异姓兄弟。
宣告圣旨那一日,卫凌不跪不拜不谢恩,直接拎着刀就要上来砍人,萧祈气定神闲的往谢濯身后一藏,就差把“不要脸”这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辰梁与戎羌刚刚并肩作战,若想互为友国继续修好,总得走结亲联姻这条路,可如今两国之中皆无待嫁待娶的公主世子,卫凌在这个时候被抬成异姓王爷,但凡明眼人都知道个中隐喻。
有关卫凌身上这段孽缘的由来,萧祈是提前问过谢濯的。
当年萧祈与狄骧在燕楚为质,谢濯托卫凌以商人名义与燕楚官吏往来,明里暗里给萧祈一点接济,那会狄骢受困国中有心无力,只能私下请求卫凌顺手照看狄骧。
狄骢沉稳内敛,是少见的老实人,几番碰面之后,卫凌动了心思,稍加手段一骑一睡,轻轻松松的把狄骢这个老处男坑了个死心塌地。
他们本可以就此蜜里调油形影相伴,可谁都没想到,到了事态生变的那一日,狄骢居然先将身边人推了个干净。
卫凌理解狄骢此去艰难,欲行翻覆权谋之事,必得背离良知,狄骢舍下他是为保他,保他不受戎羌内政纷扰,平安无恙,可他不稀罕。
卫凌从不觉得自己弱人一等,他只是生理体魄与正常男人不同罢了,可不同并非弱势,他是将门之后,于破败门厅隐忍多年自力更生,论心性胆识狄骢恐怕都不如他,所以狄骢无论如何都不该擅自替他决定一切。
狄骢武断,卫凌心高,一别过后虽是心里想着却未再联系,狄骧并不知晓其中恩怨,他初入长佑,对卫凌一见倾心,卫凌也是一时昏头不计后果,只想着能以此让狄骢悔断肠子,却不想狄骧居然是存着跟他厮守到老的真心。
王妃也好,王后也罢,萧祈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这个便宜兄弟花落谁家,他甚至还有点跟谢濯搬着小板凳嗑瓜子看戏的意思,毕竟戎羌民风淳朴,狄家这俩兄弟为戎羌一国殚精竭虑,早已笼络了民心,如今有他们的终身大事做筹码,两国盟好的条约至少会维持数十年。
平心而论,战乱多年之后,没有哪个国家还愿意继续战下去,辰梁与戎羌先各退一步,抛下国都落荒逃难的燕楚国君立刻二话不说的签下了条约,保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王位。
春日回暖,恶战终歇,回程的车马走得平稳。
褚钊先斩后奏卸下了主将之位,快马加鞭先一步返回长佑,萧祈念他功高劳苦,便没记他这擅离职守的过错,反倒在马车里跟谢濯琢磨到底应该给阿泽许一个什么身份。
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萧祈最终将阿泽归到了谢家。
反正谢濯当年入长佑城就是孤身一人,没人知道他身世宗族,阿泽生得灵秀,假若好生打扮一下,当真像是跟谢濯有些渊源的小公子。
萧祈一贯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飞鸽传书,要荀远道带着阿泽认祖归宗,又命人即刻将谢府翻修,让阿泽正大光明的住进去,虽说日后阿泽是要住在褚钊的将军府,但出嫁总得有个娘家。
天下安定,儿女情长之事便能肆意妄为,萧祈这月老当得特别起劲,谢濯也开开心心的陪着闹腾,他们还特意传书净尘,请大和尚为褚钊和阿泽定下良辰吉日,但唯独忘了跟路上的褚钊知会一声。
婚讯传遍长佑城,准新郎官浑然不知,褚钊一路疾驰赶回长佑城,只想着早些看见阿泽,结果他在城里宫里找了三圈也没瞧见阿泽的人影,险些急出毛病就地造反,最终还是荀远道好心提醒,叫他去翻修过的谢府瞧一瞧,这才没让萧祈失去一个军中栋梁。
御驾行进得慢,谢濯再回长佑城已是初夏时分。
他这一路都在马车里歇着,萧祈亲自驾车,最是安稳,即便日头高挂,他也迷迷糊糊的睡了大半日。
待到宫城前,萧祈已不在车辕上,遵礼制,君主得胜回朝,要受群臣三叩九拜,这是不逊于登基之时的大礼,更重要的是,相比当年情形,如今的朝臣会拜得更加心服口服。
谢濯从睡梦中转醒,打着呵欠掀开薄毯自行起身,他屈指将车帘勾开小小一道缝隙,想要看看他的萧祈是如何威风凛凛的,可就在他倾身过去打算偷看的那一刻,车帘忽然被萧祈大大方方的掀开了。
“醒了?”
入目是刺眼的阳光,谢濯被晃得失神,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偏头去躲,但萧祈攥住了他的手腕。
袖口落到手背上,上好的锦缎顺滑柔软,绣金的并蒂莲花奢侈典雅,处处透着天子贵气,但那并不是萧祈应穿的朝服。
“愣什么呢,快些,不然就耽误时辰了。”
萧祈一身婚服,明红如火,他见谢濯发怔,便索性弯下腰来将谢濯从马车里稳稳当当的抱了出来。
山呼万岁,群臣叩拜。
萧祈其实不在乎这种虚礼,但这是谢濯该得,他抱着谢濯从他的臣子之间走过,他不管这些人是不是真心恭贺,他只要这些人安生的跪着,恭恭敬敬的朝他的谢濯跪着。
他知道这番惊骇世俗的举动注定会让天下乃至后世议论纷纷,可他不在乎。
他守住国门,护住臣民,又为辰梁赢来了数十年没有战事的安稳光阴,他做了多少明君贤王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理应得到这个场面。
或许在这场婚事过后,他还要多整治几年流言蜚语,多收拾几个满口礼义廉耻的老头,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掌控了天下,攒够了胡来的资本,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已经能将谢濯完完全全的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们再次步入了宫城的长街,旧年初遇,昔日重逢,如今他们终于能够同行。
萧祈低头吻上了仍然恍惚呆滞的谢濯,他轻轻咬了一下谢濯发红的眼角,在那小小红痣边上留下了自己的齿印。
——他终于要同谢濯长相厮守了,他终于能让谢濯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侧。
这场婚事绝不会是他最后一次任性而为,毕竟他只想做谢濯的萧祈,此时此刻他做到了,此后余生,他同样会做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