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在最忧伤的年华》第40章


的目光。
夏悠悠给元深打电话,说好些天不见,想他了。
元深心情不好,不想见她。情人节与简汐在温泉约会之后,他一直都不想再碰别的女人。每一天每一夜,当他感觉到自己需要一个亲吻一个拥抱的时候,他脑海中想的全是简汐。他已经不愿再亲近其他任何人。
可他知道,他不能再去找简汐。同时,他必须做一个好演员。不管情不情愿,他必须把自己的角色演下去,直到戏落幕。只是这个舞台上,已经没有他爱的女人。悠悠在电话里软磨硬泡,撒娇发嗲,直到元深终于无法拒绝,答应见面。他实在不想上床,便提议去打斯诺克。悠悠和元深的斯诺克都打得不错,接近职业水准。两人打球的时候总是很沉默、很专注,很认真地想要赢对方。
这天分数一直咬得很紧,直至剩下最后的粉球和黑球。元深连续做了多杆斯诺克,都被悠悠巧妙化解。渐渐地,他没了耐心,再次俯身出杆时,只走了一下神,便漏出了进球位置。悠悠微笑,轻松打进粉球和黑球。悠悠胜了。
“哈,元宝,你功亏一篑!”悠悠十分开心,笑得灿烂。“我休息会儿,你和Johnny玩吧。”元深放下球杆,到一旁坐下。Johnny是这家桌球店的招牌教练,香港人,曾拿过亚洲锦标赛的季军。悠悠的斯诺克就是他教出来的。元深坐在边桌旁,看着悠悠和男人重新开局。他们在明亮处,他在幽暗处。他观察着他们,眼神沉静而笃定,一边不紧不慢地喝着威士忌
加冰。这一刻,他心平如镜,因为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他看着灯光下的年轻女孩,身材极美,穿着低腰热裤和低领衬衫,露出凝脂般的雪白肌肤,丝缎般的长发束在脑后。她眼波泛动,笑靥如花,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的轻佻。即便面对一个四十多岁的桌球教练,她都在不经意地卖弄风情,散发魅力。这样的女孩,不,确切地说,这样的女人,在勾引男人的时候,是不自知的。或者说,她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男人。
这无可厚非。他自己曾经也是如此,一刻不停地想要征服世界。而现在,他感到疲倦。因为这一切都是可笑的。死亡的逼近让人想到虚无。一旦想到虚无,一切都变得可笑。夏悠悠这样的女人,是男人眼中的极品。丰满的胸部、黑亮的头发、光洁的皮肤,这所有的审美都指向什么?显而易见,指向生命力与生殖力。男人的最终目标,不过是要选择年轻、健康、善于生养的配偶繁衍后代。女人对男人的审美——高大英俊、臂膀强壮、胸膛坚实,也是一样。她们在寻找的,也只是后代的良好基因与保护,仅此而已。
自然界的一切,所有美丽的外在表现,都是为了性,为了繁衍。从人,到动物,甚至植物,都是如此。人人都爱好看的花朵。殊不知花朵正是植物的性器官,它们的艳丽只为吸引花粉的传播者,而非装饰人类的房间。
然而艳丽却成了公认的审美准则。更美、更年轻、更健康、更丰满的性征,不过代表了更强的生殖力。多么可笑。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在像花儿一样自我美化,都在渴求爱、追逐性。其实不过是在渴求生,渴求生的延续。不过是在对抗虚无。人的终极追求,不过是贪生怕死。
这一刻,他望着灯光下的这对男女,望着他们在明知没有交合可能的情况下仍然无意识地争相绽放、散播荷尔蒙,心里忽然就很平静很平静。
他谅解了他们,谅解了这世间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他也谅解了沈庆歌,他的未婚妻。沈庆歌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她几乎拥有一切,可她还是缺乏安全感,只因为:她没有办法生孩子。
人的终极追求被宣判了死刑。那么所有的美丽、富有、风光,有什么意义?那些也不过是为了吸引更好的异性,得到更好的基因。不能生孩子,还有什么意义?一个全世界最幸运的女人,得知自己无法怀孕,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怜?
所以,她害怕,怕他得知真相,怕他溜走不愿结婚。所以,她不得已骗了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想责怪她了。一个将死之人,将生命的层层叠叠看了个透,将所有的意识和无意识分析净尽。生活再也没有谜团。没有惑,也就无需解。从此无忧无惧,和悦处世。他想通了,也就可以忘记了。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娶她的。他说过,要做一个好演员。那一边,悠悠连续打出几杆好球,胜了香港教练第一局。元深看着悠悠,轻轻击掌鼓励,同时给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
冬月的身孕已有四个月了,腹部开始明显隆起,身体的不适也渐渐出现。
她与金洪生的关系,时冷时热。两人好的时候,也会依偎着彼此说些温暖的话,一起计划将来,房子装修好了要买些什么家具,要不要给瑶瑶买个钢琴,买个什么牌子的钢琴,他们甚至还计划了全家去欧洲旅行。
但一切的前提是——等这件事情结束。
可这件事情似乎才刚刚开始。
他们同时看向冬月隆起的肚子,同时沉默下来。
然后又会有一阵关系冷淡的时候。两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避免谈及任何可能引发不快的话题。有时冬月发现,洪生目光躲闪,不愿意看她。
她开始明白,怀着如此身孕在丈夫面前晃来晃去是令人难堪和沮丧的,尤其是,他们夜夜躺在一起,他却不能碰她。这致命的尴尬无可回避。
当初合同是写明了,她必须住在对方提供的住所,不得擅自离开。但不知为何,元深后来并不在意,一切都由了她。她便在家中一直住了下来。可现在,她自己却渐渐察觉到,这样在家里住下去,或许反而不利于维系与丈夫的感情。
她开始犹豫是否搬回元深的别墅去住,却一直没有勇气。直到这天,她独自在家,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又发现出血症状,连忙给温医生打去电话。
温医生即刻赶到,陪她去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孩子是好的,还看出来是个女孩,只是胎盘的位置不好。医生说是前置胎盘,容易出血,要注意卧床休养,不可劳累,避免胎盘早剥。另外,这种情况,将来恐怕难以顺产,需做好剖宫产准备。
冬月听得恍恍惚惚。从前怀瑶瑶的时候,一直是顺顺当当的,从没听过这些可怕的医学名词。想到要剖宫产,想到腹部将永远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这疤痕将成为难以抹杀的物证,永远搁在她与丈夫之间,时刻提醒着曾经这段不堪的经历,她不寒而栗。甚至,她想到,经历剖宫产后,再次怀孕将有一定危险,并且两年之内是不宜再怀孕的,这一切又要如何对丈夫解释,获得他的谅解?他可是一直盼着能生一个儿子啊。在他们一次次对未来的计划中,也包括了再生一个孩子的计划啊。
冬月只觉得眼前黑黑的,惶然无措。
温医生只道她是为腹中孩子担心,安慰道:“没事,孩子现在很健康。你多躺躺,注意休息。或许到了孕晚期,胎盘会自己长上去的,不用担心。”冬月无言,随着温医生走出医院大门。汽车已经等候着了。彼得为她们拉开了车门。坐上车,温医生说:“还是回别墅去住吧?”冬月怔怔地出神,没有回答。温医生与彼得交换了一个眼神,彼得把车开起来。路上,冬月给洪生拨去电话。铃声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听。冬月听到线路那端嘈杂一片,男男女女喧哗嬉闹,都是酒喝多了的样子。冬月只听洪生“喂?喂?”了几下,又咕哝了一句:“听不清,发短信吧。”就把电话挂了。
冬月对着电话呆了一刻,然后给洪生发去短信——我搬去别墅住了。就这么简单的一句交代。事实上,冬月在编写短信的时候,犹豫了很长时间。她怕洪生不高兴,想解释清楚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因为查出胎盘前置,所以需要搬到别墅静养。可她写好了又删掉。这个胎儿跟丈夫没有关系,这所有的问题也都跟他没有关系。这样去解释,只会惹他厌烦,戳到他的痛处。所以她选择以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他。
冬月等着洪生的回复。她不奢望得到他的问候、关心,或者恋恋不舍。她只希望他能给她一句诸如“好的”、“知道了”之类的回应。可她一直没等到。
直到车在半山别墅外停下,洪生的回复也没有来。
冬月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奢华房屋,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真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
春天转眼溜走大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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