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在最忧伤的年华》第39章


简汐等到周末,才去医院做了检查。测试结果:阳性。
拿到报告单的时候,她全然呆住了。虽说已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把确凿的事实摆在面前,她又有些不敢相信了。怎么可能?这样也可以怀孕?她与他并未实质性地完成那件事,她现在仍是女儿身,怎么竟怀孕了?
这一刻,她的感受复杂极了,有些恐惧,有些疑虑,还有些茫然无措。
然后,当她的情绪平定下来,理智开始接受这件事后,她感受到的是喜悦,由心底里慢慢滋生出来的,一波漫过一波的喜悦。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在情人节与他约会,在温泉酒店静候君临,放下一切顾虑,甚至放弃自己始终坚持的守身信仰,不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吗?即便他将来不在了,因为这个孩子,他的生命延续下来,仍然陪伴着她。她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决定,决定将此生奉献给他。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她不由得微笑了,脚步也轻快起来。她走出医院的大门,走到街上,感觉自己像走进了童话里的春天,手中那张化验报告有如天国送来的奖章。
她身心充盈着喜乐,周遭整个世界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化。风在微笑。天蓝得透明。树都开花了。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爱的神奇力量。她爱他,爱腹中小小的孩子,爱整个世界。她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受中,整个人像是踏在云端。
是的,不后悔。只有喜悦,无比的喜悦。
她以她自己的方式,许他终生。
转眼到了四月初,清明时分。
照每年惯例,元深都会去城郊墓园看望长眠的父母。这年恰逢元深母亲二十周年祭,亦是元深父亲十周年祭,沈祥肃和沈庆歌都特地从美国赶来悼念。
其实,在元深看来,这本该是他独自寄托哀思的时刻,和其他人都无甚关系。他不想铺张,更不愿造势,便只携沈家父女,带了少量几名随从前往墓园。
元深八岁那年,母亲在一场惨烈的车祸中去世。幼小的元深是那场车祸的唯一幸存者。救援赶到时,他还一直扯住血泊中的母亲不肯撒手,直哭到昏厥。
他几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沉沦与叛逆。残酷的青春期提前到达,并绵延无尽。
此刻,他望着墓碑上母亲和父亲的照片,心中平静,只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细雨萧瑟,一行人站在墓碑前垂首不语。简单的仪式过后,元深让沈庆歌陪父亲先回车上去休息,他想独自待会儿。
几人先行离去。在墓园出口,沈庆歌驻足回首,望见斜风细雨中,元深一袭黑色风衣长身伫立,撑一把长柄黑伞。那真是一个哀伤的、孤寂的背影。沈庆歌轻叹一声,挽着沈祥肃往园外走去。
墓园荒芜冷清,绿植倒是很茂盛。只是,这里是没有温度的地方,每一块墓碑都是冰凉的。一些墓碑旧了,残破了。元深在园内缓缓踱步,时而停驻在一些陌生的墓碑前,望着碑文出神。那些陌生的名字和照片,让他遐思无限,每一块墓碑后面都有一个长长的故事。
每逢这样的时刻,他都忍不住去想那些哲学家们几千年来都未曾弄清楚的终极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将到哪里去?
他是欧阳元深。但他同样可以有另外的名字。名字只是符号。去掉这个名字,去掉一切的身份、职位,跳出所有的关系、人际网络。作为一个生物体本身,他又是谁?为什么来到这世界?而生命之后,又是什么?
寂静突然被打破。远处来了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边场面隆重浩大,又无限凄凉。从逝者的照片看,是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许是某富贵人家的千金。
前些日他听闻报道,有名校毕业生跳楼自尽。女生毕业获高薪职位,父母反对其与男友交往。男友收下女方父母数万元贿款后,决然提出分手。女生悲愤,夜里从楼顶纵身跃下。
不知将要长眠于此的女孩,是否就是那悲剧的主角。
这世界,有人求生不得,有人却求死。
其实,无论求生还是求死,都是一样的,都因为难以放下“自我”而已。
墓碑也是为此。死后还要一个碑,就是仍舍不得“自我”从时间和空间里消失。所以要占据一隅,留下姓名照片。当然,对生者,墓碑给予一片思念和寄托,也是一用。同样,也让生者看清自己未来的命运,不断强化对死的敬畏而已。
死,是时间的终止,当今时空的结束,自我世界的消亡。
而自我以外的世界,却运转如常。
上至国王,下至乞丐,没有一人的死会让世界停转。一个人的死亡,对个体来说极为可怕,对世界来说,却轻如鸿毛。死亡对世人至为公平。
大部分时间,生者宁愿逃避这一话题。这也就是为什么,墓地常年冷清萧瑟。而人满为患的,却总是游乐场、健身房、购物中心,还有医院。
求生、求欢,人之本能。元深轻叹一声,想到不多时,自己也将长眠于此,这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地方,这个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地方。不,他不要这样。他不要仪式,不要祭奠,不要无关人等的围观。他亦不要墓碑。这辈子他最爱的地方是大海,他宁可投身在海里。独自乘坐热气球,飘到遥远的太平洋,走得悄无声息,只让大自然知道他的秘密。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他回过神来,看到沈庆歌站在他身旁。“走吧,雨大了。”她说着,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
清明后的第二天,雨霁天晴。逢着春光正好,元深陪准岳父去打高尔夫。
元深的高尔夫是十多岁时跟父亲学的,球技说不上好坏,用在应酬上是足够了。他从小不喜欢这项活动,觉得只要是个有钱人就爱打高尔夫,这很愚蠢。他讨厌一切装腔作势或附庸风雅的东西。他宁可把精力投入真正的兴趣,比如打篮球和踢足球。父亲却说篮球和足球不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该玩的。
一场球打完,自然是沈祥肃赢了。沈祥肃满头大汗,拍着元深的肩,高兴地骂着:“臭小子,这样可不行啊,还赶不上我这个老头子。”元深笑笑,知道自己存心输球讨了老爷子的欢心。
他们坐了球场车回到会所,沈庆歌已在餐厅包间点了一桌菜等他们。
沈祥肃这天特别高兴,喝多了几杯便说要给外孙起名字。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每一个在他嘴里都别有光彩,哪个都不舍得弃用。
沈庆歌这天很活泼,完全成了个乖巧的小女儿,挽着沈祥肃的胳膊,娇滴滴地说:“爸爸这么喜欢孩子,我和Ethan多生几个便是。让爸爸过足取名字的瘾。Ethan你说好不好?”她说着笑眯眯地转向元深。
元深正夹起一块河豚肉,连皮带刺地卷起来一并放进口中。听闻此言,他不紧不慢地把肉吃完,然后对着沈庆歌微笑道:“当然好。”沈祥肃高兴得喝了好些酒,话也多起来。席间,沈庆歌起身去了一趟包间的盥洗室。沈祥肃便对元深说:“还有一个月就要举行婚礼了,公司的事情你要提早安排好,能早点来美国,就早点来。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庆歌怀着身孕,你要多照顾她。有什么分歧,跟我说。她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你尽量迁就她。你们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人一辈子结一次婚,不要叫庆歌失望。将来生活上,还要你们互相体谅。爸知道你在很多事情上还不够成熟,但你和庆歌情同手足,都是我的孩子”听到这里,元深就跑神了。老爷子酒喝多了,啰唆起来,慈祥而好脾气的啰唆。元深的注意力一直在沈庆歌身上,他察觉到,她停留在盥洗室里的时间过于长了一些,长得让人心生不安。
是夜,沈庆歌陪父亲住在酒店里,说是身子疲累,需要安静休息。
元深独自回到家中,待夜深人静时分,取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所播放的正是下午在餐厅包间的盥洗室里的画面。因拍摄距离远,画面清晰度不高,但他还是看出了沈庆歌在盥洗室里所做的事情。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很快结束。文件一播放完,立刻就开启了系统设定好的自毁程序。所有的画面瞬间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元深盯着黑掉的屏幕发了一瞬的愣,然后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沈庆歌与沈祥肃回美国,元深送他们去机场。一路上,他温暖周到,毫无疑问是个未来的好丈夫与好女婿。离别前,他与沈庆歌拥抱亲吻,对她微笑,没有流露一丝洞察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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