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忆长卿》第31章


他的手心很温暖,很干燥,似乎是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她乖乖的喝完一杯糖水,像小猫一样『舔』一『舔』嘴巴,扒着他的手臂:“我饿了。”
厨房里早就熬好了稀粥,长柄的砂锅直接端上来,小小的白瓷碗上有湛青的花纹,旁边配了一碟酱瓜,一碟腐,红的绿的相互映衬,长卿胃口大开,喝了大半锅才意犹未尽的住口,又问:“我今天晚上住哪里?”
他一直在一边坐着,衣服都湿透了,却也不换,只是坐在那里,手上玩着一只打火机,“卡塔”一声打开来,再“卡塔”一声关上,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撑在额头上,那指尖上却有一点点得红,她看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应该是她的血。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开口:“长卿,你走吧。”
她愣了一愣,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随口“哟”了一声:“顾修明,你行啊,我说你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该不会是背着我金屋呢吧,我可得好好看看。”
接得那样顺口,就像是真的一样。
他的声音有一点点沙哑:“长卿,别装了,你知道我说什么——我是认真的。”
窗外是雨,潇潇的冷雨,一下一下的落在叶片上,簌簌轻响,他低声说:“真的,长卿,我很认真地对你在说,虽然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认真,就像是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别人都说我花心,可是其实我是不信任,男男女女,假假真真,逢场作戏,过完了就算,谁去对谁负责任一辈子,谁又对谁负责得起。”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起码你跟我身边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你是活得很认真的那一种人,什么什么都分得明明白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些在你的眼睛里,一眼就能够让人家看穿,可是你还在那里装,装得跟没有一样。”
“我其实不是爱你,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你能不能还在我这里认真,我就是吊着你,就是一真一假,一虚一实,我看你怎么样。”
“我看得出你难过,却又装着不在乎,有时候明明都要爆发,却硬生生的忍下来,我本来是想要逗一逗你的,却忽然觉得心疼,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被你俘虏了。”
“那个时候,我想我是心动了,我想认认真真地谈一次恋爱,或许还会像别人一样,结婚,生子,长卿你知道吗,你第一次让我有了结婚的念头,可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我自己的病。”
“所有的人都不肯告诉我真相,可是我知道,他们对我的那些纵容,连我一定要退了方家的婚事,我爸居然没有骂我,这个太不正常,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这个病,可能不好。”
“幸好你离开了我,你陷得还不深,你那么认真的一个人,跟我不一样,你陷了进去,可能就拔不出来了,可是你还是来了…真的长卿,你来了我很高兴,非常非常的高兴,我不去想你为什么会来,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奇迹,我的人生和爱情里的一个奇迹,就像我的病一样,也会出现奇迹的。”
“可是哪里会有奇迹呢?我想很认真地配合治疗,那一天我去找主治医师,他不在,我偷偷的看了我的病历本这不是小说,作家的一支笔,哪怕是死了的人也能活过来,可是生活真的会这样吗,就像你这样的傻子,天下能有几个,明明知道我要死了,却一定要扑过来找我,可是我要不起。”
“是你『逼』我的,长卿,你『逼』我认真下来,思考一下爱情,作为一个人来说,应该怎样去爱,我这几天想了很多,很多,我想爱情应该是一种责任,对于对方的一生,要负起的责任,虽然很沉重,然而我爱你,我要对你的未来负责任,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未来。”
他的音调凄凉:“长卿,我爱你,所以请你离开。”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跟她说过话,这样长的一篇话,从开头说到结束,时间那样的久,久得像是一生,窗外的雨声,风声,檐下滴水簌簌轻响,窗子半开半掩,厚重的大红窗帘挑开一半,像是一句很古老的旧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
她很想微笑,可是有泪水,刷的就落下来,滚烫的两行在脸上,她低声说:“真的,我高兴,你说你爱我,我很高兴。”
她慢慢的走过去,轻轻的扶着他的肩膀,轻轻的揽住他的头。
她的衣服上有血,血的腥甜的气味,还有一种什么什么香,像是一朵什么什么花,他说不出来,却分外的甘香好闻,她的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灯光侧着照在她的脸上,分外的圣洁一样,她低声说:“别说什么未来,真的,无数个现在就是未来,人生似乎很漫长,然而仔细算一算,又能够有几年,这中间又有多少的变数,从来都没有人知道,未来不在我们手上,我们能够把握的,只有现在,只是现在,我们爱着,恨着,哭着,笑着,是触手可感的,如果一定要强求一个未来的话,不是太虚幻了吗?”
这世界多么的大,而人类多么的渺小,在浩渺的宇宙洪荒之中,也不过是须臾芥子,有若蜉蝣朝生暮死,然而,只要现在爱着,那么不管未来怎么样,有天灾,或者人祸,有不可预知的死亡,不能逃避的命运,那一份爱,都是永远存在的吧。
有冰凉的水滴,一滴一滴落下来,洇透了她的衣裳,她的泪水吧嗒吧嗒的落下来,他的手伸出去,揽住她的腰,她轻声的说:“修明,我爱你,所以请不要推开我。”
那之后,徐长卿发誓,她这一辈子再不会信任的一件事情,就是电视上那种花团锦簇灯火辉煌的表白,那样的时候太难得,太刻意,不是人不对,就是心情不对,什么什么都对了,却是风雨交加,泥泞不堪。
然而毕竟是表白啊,那是爱情中多么重要的时刻,多么浪漫的时刻,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当然一切的美好都是有其代价的,那就是,他们两个一起感冒了。
护士就住在楼下,一天三次上楼吃『药』扎针,她只是小伤风,不过伤口浸了水,需要重新处理过,可是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原本就需要的治疗,一上午一上午的挂点滴,她裹了厚厚的『毛』衣裳,到他的房间里头陪着他。
窗外就是树,碧绿的树木,一丛一丛的连成一片,风吹过来的时候,就像是绿『色』的波涛,吹过来就吹过去。
他靠在枕头上,神气活现的指使她:“长卿啊,我要喝水。”
她拿了猕猴桃汁过来,他摇头:“我要鲜榨的橙汁。”
她撇嘴:“你当是下馆子点菜哪,还鲜榨,统一鲜橙多,只有这个,你要不要。”
他笑眯眯:“不要。”
她叹了一口气,到底到厨房里榨了橙汁拿过来,他捧着玻璃杯子浅浅的啜吸一口,双眼弯弯的弯下去:“我就知道你会去。”
透明的塑料滴壶里,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的落下去,就像是古时候的更漏,一下一下,时光的轻捷的脚步,寂然无声的,就走过去了。
他半躺在床上,她就在床边坐着,这屋子里很安静,似乎是只要这样安静的坐着,就会心满意足,天地静好。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是觉得这间屋子里有『药』气,所以窗子总是开着,窗帘在风中呼啦啦的飘过去,又飘过来,她抨击他:“你瞧瞧你的眼光,大红大紫的都挂在窗户上,俗也俗死了。”
他的眼角往上一挑:“大俗即大雅懂不懂,都跟你们文化人似的,酸溜溜文绉绉,审美多单一。”
她伸出手去,作势要掐他,他左躲右闪:“哎哎哎,该拔针了,该拔针了。”
针头拔下来,她用酒精棉球堵上去,又替他按在手上。
他的手很凉,可能是因为静脉滴注的缘故,虽然是在夏天里,她替他拿了暖手宝,还是不管用,便伸出手去,替他轻轻的搓着。
他温柔的揽着她,亲她。
吃完晚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散步,夕云乍起,暮『色』四合,太阳就像是金红的火焰,猎猎的烧了一阵,终于落下去了。
她有一些怅然的眯起眼睛来,说:“上一次在西安看日落,还是毕业那天下午,『操』场上有很多的人,那些新生们都在踢球,特别特别的高兴,可是就这样看着,我就觉得自己都老了。”
他微笑着说:“我们一起去那里,路不远。”
路是不远,出租车只付了个起步费,重新站在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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