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34章


不带情意的话语,一字一句敲击在缦舞脆弱心头。但此时此刻她早已没有功夫再去追究轻寒的语气,这般狂傲轻佻的口吻,这般血气上涌的表现,无一不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她不能就此放任不管,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师父走火入魔。
“师父,请让我为你把脉吧。”缦舞不依不饶,执意扯过轻寒的手腕,“你知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你会有性命之忧,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让我”
“够了!”轻喊一声厉喝,粗暴地甩开了缦舞的手。
《凌烟乱》苏窨 ˇ夕拾遗落记ˇ
轻寒陡然间厉色尽显,言辞之中带上了往日从未有过的暴戾,别说缦舞,即便他自己也是一惊。
丝毫未曾意料到轻寒会是这般暴怒,缦舞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缓缓,缓缓沉了下去,如同陷入一方无底深渊,眼睁睁望着眼前的人儿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同失落的心相互辉映,缦舞眸中光彩亦是沉沉黯下,垂下头不再说话。
清风拂面,吹散郁结戾气,清爽微凉也让轻寒冷静不少。他这才发觉缦舞悲伤得几乎流下泪来的表情。
方才他都做了些什么?体内真气上窜下流,轻寒一面竭力平稳内息,一面回忆起自己前一刻的失态,心中懊恼,追悔不及。气血上涌,几乎要喷出血来,他勉励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终是无法开口说出道歉之词。
沉默延续了一路,人心自是如此,一旦裂开一道口子,便甚难愈合。
对缦舞而言,世间最痛苦之事并非失去一条胳膊,亦非时刻面临随时可能失去武功成为废人的可能,最伤最痛,莫过于真心待他,到头来只是被人厌恶排斥。
一切真情付诸东水,哪怕涟漪印记都不曾留下。
哀叹如何,凄楚如何,终敌不过那人冷眉相对的痛心疾首。
泪落枕将浮,身沉被流去。
马车驶到了明月城,明月城管事早已在门口恭候大驾。远远可见其人,不正是在南溟时,南风身侧的那名男子。
这一回算是正式接待,管事向二人行礼,自称晨光。
晨光命人替轻寒缦舞收拾了行李,先行带去早已备好的厢房,他则领着二人进了堂屋,暂且在那里先候着。
轻寒端起丫鬟送上的茶水小啜一口,下了下心火,眼神不自觉向着坐在对面的缦舞那儿瞟了两眼,谁想缦舞好似浑然不觉一般,始终别着头望着门外。
是不愿与他相视,还是说在期盼着某人?
心底里肆意窜动着的遐想杂念,搅得他心神不宁。
稍间,南风自门口信步而来,撩起袍子跨过门槛儿,径直往内堂走了进来。
“轻寒兄远道而来,让两位久等,在下真是万分抱歉。”南风嘴上说着道歉话语,瞳眸之中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实在看不出多大的歉意来。
轻寒起身却并不迎上前去,立在原处同他回应道:“无妨,南风兄不必自责。”
两人互相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寒暄话语,倒看不出像是早在南溟便已结识的样子。
南风照旧面上戴着银质面具,但任谁都能发觉,他的视线始终集中在一旁缦舞的身上。
这让轻寒不由觉着不悦,冷冷扫过他二人,牙关一时咬得有些紧。
所谓关心则乱,清冷如轻寒亦是如是。他并不曾留意,南风犀利目光落在他掩于衣袖下紧紧攥成了拳的双手。他亦不曾留意,缦舞屡屡露出的淡淡悲戚。
一番找不着主题的客套之后,南风又命晨光将轻寒缦舞领去早已为他们备好的厢房,一路上,顺带与他二人简单介绍了下明月城内大体结构,免得日后因不识路而迷了方向。
所谓明月城,与其说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一栋建筑奢靡华丽的大宅院。
转到堂屋后头,与堂屋前那正统严肃的风格迥然不同,宛然一派江南园林式的委婉柔和,清雅别致。
一入园中,迎面一派翠障挡在面前,白石嶙峋, 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微露一条羊肠小径。
踏于青石板铺成小道之上,左右一望,佳木青葱,隐约可见外头雪白粉墙。
小径蜿蜒,曲曲折折,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忽抬头望见前面一带粉垣,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三四间房舍,两两相依并两两相对。从北面绕到房舍后头,即得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不过尺许,延入墙内。
晨光驻足一旁,躬着身对两人说道:“两位的居所暂且就是这里了,此处乃是流芳园,明月城里清幽静谧一隅,主子相信二位的性子都是不喜喧闹,于是准备了这处圆子给两位歇息。”
淡雅清丽,着实深得缦舞之心,她欣然接受了此等安排,笑道:“南风城主果真细心。”
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是和轻寒闹别扭之后缦舞头一次露出这般笑颜。轻寒在一旁呆呆看着,适时秋风起,吹落枯叶,宛如翩翩蝴蝶,盈盈落于缦舞柳肩,而后又滑落下来,归于尘土。
下一刻,似乎有种莫名悸动在轻寒心头漾开,似痒非痒,无处宣泄。他下意识捂住心口,那里头的跳动在方才那一瞬,失了速。
晨光垂手立于边上,又道:“若是两位有任何需要,尽管与属下说便是,来到明月城,两位便是贵客,我等自是不能怠慢的。”
缦舞淡淡点头,“有劳了。”
而后,还有诸多公务缠身的晨光就此退了出去,流芳园里只余下缦舞与轻寒二人,相视而立,良久不语。
缦舞偷偷抬眼瞧着轻寒,他却将视线移向别处。萧瑟秋风,吹凉了缦舞原本热忱之心。
只一眼,只是简简单单一个青眼相顾,都不愿施舍么?
不再奢求对方的青睐,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痴傻之人,一往情深又能如何,到头来终不过被人弃之不顾,白眼相待。
无语问青天,她这是何苦,明明心痛难当,仍是抛不开这份情念。
一转身,衣袂飞扬扫起落叶旋舞,留给轻寒一个清减落寞的背影。既是背影,缦舞自然不能看见,轻寒眼中几欲溢出的哀伤。
天色逐渐暗下,烛火眼看着燃去了约莫一半,缦舞眯着眼合衣躺在床上,怎么都不能入眠。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决定从床上爬了起来。踱至几案旁,本想找本书册翻翻,却听得外头落叶被脚步踏碎发出的轻微声响。
打过一个激灵,缦舞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推了条缝儿往外望出去,只见一道黑影一面左顾右盼一面闪入了对面轻寒的卧房。
而轻寒房中,一片漆黑。想必是早已睡下。
早已睡下?
缦舞心头一紧,莫非是潜入明月城的杀手要对轻寒下手了吗?回想起初到南溟,以及刚出南溟时前后两次遭遇袭击,她不得不狠狠担心了一把。
警铃大作,缦舞顾不得与轻寒的冷战,悄悄推门出去,潜到对面门边,凑近时听见里头依稀传出了些说话声,此时,轻寒已燃起蜡烛,接着微弱烛光,缦舞透过门缝瞧见两人正坐在左边,谈论着什么的样子。声音细小,听不真切。
而那黑衣人头戴黑巾,又是背对着房门,看不清他的面貌。
缦舞并不敢长久停留,她知晓,以轻寒的敏锐度定能察觉到她。
再怎么说,那人毕竟是自己师父,师父何曾做过需要他人操心的事儿。基于对轻寒的信任,而今又确定了来人并非杀手,于是缦舞不再逗留,悄然退了回去。
背身之际,轻寒的视线穿过门缝,落在离开的缦舞身上。
待到缦舞回到自己个儿屋里,本想着赶紧躺下好好休息,谁料甫一进房门,便见到桌边早已有一人坐在那里,像是特意等着自己似的。
“南风?”刚合上门回过身来,缦舞被那人惊到。
南风悠然坐在桌边,抬头迎向她惊愕的目光,莞尔一笑:“缦舞姑娘。”
缦舞很是诧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毕竟是女儿家,这么深更半夜的,总不免让人尴尬。
南风倒是浑然不将所谓礼数放在心上,开口便直接问道:“为何到了轻寒屋子门口,却又不进去呢?”口吻清淡的,好似只是在问她,今日天气如何。见缦舞有意别开头,他唇角微勾,不依不饶继续道,“难不成,缦舞姑娘对令师尊正在筹谋之事一点儿也无好奇之心么?”
“既是我师父,做徒儿的自该信任于他。”缦舞一脸正气,于她而言,师父是这世上她唯一能够信任依托之人,撇开男女私情不谈,她从未想过怀疑师父的任何?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