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首辅房遗爱》第172章


可是,不管李承乾对李世民现在心里还有多少留恋的父子之情和感念之恩,他并不想失去他和房遗爱之间的真挚情感。
他们之间虽然很少说喜欢和爱,但彼此都已经默默在心里认定对方,否则他也不会坚守三年不动摇,即便两人通信寥寥,相隔千里。
他想,房遗爱也是如此罢。
李承乾直视李世民的双眼,并不回避对方的目光,坚定地说道:“不,阿耶。我不会——”
“——你必须!”李世民顿时失望,可是他可能早就预料到此时境地,居然厉声道:“李承乾,我现在还是皇帝,你的阿耶——
“父皇!”李承乾低沉地喊。
他目光幽幽,可里面的情感逐渐释放流淌出来,这时候的太子才不是压抑状态的,才会坦诚直白的。
他坚定,又无畏。
李承乾目光灼热,眼神虽然幽深,可是却清澈到底,能看到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着一种李世民不懂,或者说是他不想懂的那种深切情感。
他的高明,从来性情就与他这个父皇,绝不类同。
李世民一怔。
然后就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这时候室外李治和太医急忙问候,李世民让身旁的太监出去喝止,他现在只想得到太子一个答案。
——一个他必须要的答案。
“……太子,你知道朕手里有一支暗卫。宫中禁军朕如今没指望过,刚刚亦已交托给你。这是大唐的天下,这是李家的家业——”
李世民目光沉沉地说。
李承乾静默。
“你知道的……”李世民这时视线并没有落在太子身上,他似乎在看着虚空,似乎又透过李承乾的面容在看妻子观音婢的音容笑貌,不禁唇角勾起,可是嘴中却吐出残忍的话——
“——你必须应承我!必须!否则他房遗爱的命!他们房府,包括玄龄的子女……都得给朕,给大唐的江山……咳咳……咳咳……陪葬!”
“你听清楚没!”
“你听清楚没?!”
……李世民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脸庞上,对视着其双目不放,李承乾眸色变深,幽眸中压抑着愤怒,逐渐酝酿着深沉的“恨意”,似乎在刮着海上风暴,又似乎在闪着雷霆闪电,要撕裂暗夜的天空,撕暴一切。
“——你答应我!你答应朕,快说!你答应——”李世民几乎是在怒吼。“太子,李承乾,你知道的……你别指望着你妹妹慕之手中的那些人手,你知道我手里的另一支暗卫。他们有这个能力!他们有能力杀掉‘该死之人’。”
李世民步步紧逼。
他要太子立刻应誓。
李承乾嘴唇似乎要翕动,做出了抉择——可李世民突然又说道,他声音低低,有如地府幽冥之音。
——“你用房遗爱性命和魂灵发誓!若是你当了大唐的皇帝,你还是要和他在一起的话……就要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就要他生生世世凄苦,转生牛马草芥,卑贱苦悲……”
——“就要他……永世不得所爱。”
李世民最后添了一句短的誓言,他要太子发誓这些话,他知道李承乾在乎什么。
他双目紧盯着太子,等待着。
李承乾知道他父皇的狠辣和果决,若是下一刻李承乾不发誓,马上房遗爱和房家相关之人,就要面临极危险的惨境……
第129章 
129
唐,神熹元年。
太子; 不——是当今已经登基一年; 太宗皇帝亦已逝去一年整了。
新帝继位后,除了改元之外; 还有依照千百年来的习惯; 大赦天下。除了遇赦不赦的大罪外; 几乎所有戴罪之人都减轻三分; 一半服刑或轻微罪责的人都能出狱,更别提流放发配之罪的人; 他们间大部分的人都开始收拾行囊或返乡,或者重新被启用。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令人充满期待。
——除了房遗爱所在这边的小城。他站在城楼高处; 身后跟着原来是曾他什长的那个油子老兵。
目送着一行同样是曾从帝都长安发配来边境流放的人家; 他们佝偻的身子此时迎着朝阳; 逐渐挺拔; 逐渐昂扬,逐渐充满了新生的希望——一切是那么朝气蓬勃。
可惜大赦名单并没有他——房遗爱。
房遗爱的背部挺的极直,仿佛硬如岩石,但又仿佛脆弱不堪,如果再来一阵风儿; 就好像能一下子能吹塌了他,瞬间就能化成粉芥。
吐蕃那边凌冽的风传过来; 即便是初春尾巴的时节; 这里的风这里的温度还是那么冷硬。
刺骨的寒凉。
城楼上没人敢这时发出声响; 房遗爱虽然升做千夫长; 可他仍旧是被配发流放的戴罪之身,就算在这里当了参将,无旨意亦永远不能归长安。
他,终究和这里的人不同。
一阵轻微脚步声传近,李凤哥上来的时候,抬眼看到房遗爱的侧脸,连及他微微蹙着不曾松开的修眉。
房遗爱的脸在这里三年,历经风吹雨打,肌肤便是再柔韧坚|挺,也有了点点风沙之色,他的面庞轮廓磨砺的更加凌厉了,一扫曾经便是掩饰还带着三分的纨绔之色,如今只剩下忧郁和蔓延周身的寂寞了。
“二郎——”李凤哥受称心委托,过来看看一大早就站在这里的房遗爱。
称心被勒令不准跟随,李凤哥毕竟不曾算是房遗爱的仆人,他的出身毕竟比称心好多了,尤其是心底已经赦免了一批特殊的人。
是的,李凤哥和白朝凤曾经是“罪大恶极”之人,只要暴露身份,等待他们的就是引颈就戮,白朝凤是建成太子的外室庶子,很不起眼,还没等贤良的先太子妃或恶毒或宽容的把他接进太子府邸,玄武门之变便开始了。
白朝凤在舅舅舍命相助下逃得一命,藏匿多年,终于还是落网,舅舅的小儿子更是被连累丢失。
白朝凤本来是要没命的,可他毕竟是舅舅的“亲儿子”,舅舅早就病死,他本来就没那个龙子凤孙的命,生来便是吃苦受罪的。
教坊司的苟活,不过是为了找到表弟。
何况白朝凤也不是身无长物,他舅舅也就是外祖一家,本来就是有名的御医世家,自前隋就在宫中供奉,医术高绝,传下来的经方不计其数。
白朝凤小心伪装着,靠着一身本事,在教坊司是十几年来倒也没受到什么大罪,不过是示弱和周旋着。
来的人不是色|欲熏心,便是蠢笨入猪,哼也配他们看穿?!
白朝凤从来没担心,只是他需要一个恰当时机,走到台面上来,他找到表弟后,终归是需要依靠权势和钱财,把自己和表弟救出火坑的。
房遗爱是踏板,太子更是他可利用倚靠之人。
李承乾很警觉,或者说他这个太子并不是白当的,又或者说他接近了房遗爱是一步“错棋”,太子对这房家二郎太过关注,自然他这个“居心叵测”之人便进入了太子的视线,然后便是身份的暴露……可没想到是,李承乾居然能放过自己一命,两人达成了合作交易。
白朝凤心底从不掩饰对李世民的恶意,可对李承乾这个太子,他心中滋味难辨,他对过往的“父母”其实并没有多大感情,可是血脉相连,他更乐意看见李世民和他的儿子们走上玄武门之变的老路……这叫什么,报应罢。
他不过是其中的一枚不起眼的棋子,偶尔伸一把手,推波助澜罢了。
然后,冷眼看着太子痴迷一个男人——房遗爱。
白朝凤夜里冷笑,嘲笑着一代圣君的“英明神武”,晚年下场。
他从不否定他的这点微薄的恶意,便是太子察觉又如何,他和他那父亲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不是白朝凤亲手弑君,便是李承乾也不干涉他的小小心思。
包括折磨李泰,间接的打击李世民。
这世上皇家的亲情和倾轧从来都是纠缠不清,终归是心狠的能胜出。
白朝凤骑着马匹,掩了掩脸上的斗笠纱帽。他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正朝着西域边境小城而去……
李凤哥给房遗爱披上了一间黑色披风——
“二郎,起风了。”今日本来不是房遗爱当值,何必在这里吃风沙。
何况——
李凤哥站在房遗爱身旁,看着城下泥土路上,那逐渐远去已经看不清,只剩下移动黑点的人影。他摇了摇,他不知道房遗爱为什么要目送他们。
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以往也不见房遗爱和他们曾说过一句话。
他眼带疑问,房遗爱收回目送的视线,并没有回答李凤哥心中的疑问。他看得出来李凤哥那张生动却不擅掩藏的神情,他来此一定是因为称心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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