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170章


将整饬的功夫也省过,趿拉着木屐便要去见他,却被小狼的爪子勾住了裙裾。
她转眼冷冷地瞧他,头一回用冷冽的神眼瞧人,竟冷冽得很是到位,他似打了个哆嗦,调调支支道:“这里正是幽州,虽是僻壤,到蓟城一个来回,快马加鞭不过三日,三日前你到这处时,我便晓得被人盯梢上,当然,我想不拘是九州哪一处地,皆会被他的人盯梢人,嗯,你的心上人是委实有本事的,是以你不需急齁齁赶过去,不几时便有人来接你。”
小狼说的一通解释,说得甚是时机,音准儿尚且在耳根子里转悠,哒哒叩门声便旋即做覆。
她将门扉双送,入眼是一片绿油油的竹林,凉风随之拂来,携卷的阵阵竹香,似一阵悠扬笛声盛鸣。天有摇曳绿叶徐徐荡落,一排甚有派头的队仗,成二字开列,恭谨地杵在漫天绿叶点缀下,伸臂做邀。
小狼说的不几时,果然是不几时,凤晞做事的效率素来便快,连带着侍卫们的速度亦然飞快。
玉袖看着眼前恁般盛大的排场,尚在梦里遛达,身后便被轻轻然一推,似有低低无奈之音刻骨钻入:“我虽不大待见神仙,你却是不一样的,今后,大概不能用这样的身形面容再与你说话了。你快些走罢,他在等你。”
他说的貌似道别的话,也过分萧瑟了些,累她迈出步履时,却还将他那番话盘亘在脑中琢磨,虽没能琢磨出什么意思,到底凄凉了一把。
再抬头时,这队排场到不能再排场的队伍已到竹林外。她此番坐在一帛白纱笼着的鸾舆里头,风掀起这抹白纱时,端能将外头一片橙黄黄的蒹葭瞧见,匝地金灿灿的芦苇竿子,迎风妖曼,有麦粒的香气儿填入腹中,似饱食了一桌的五谷盛筵。
她尚沉浸于饱腹感中,碧悠悠的青空白眉赤眼地落下一道晴天霹雳,适才从容盈盈妖曼的蒹葭,立时燃起灼灼艳火,倾刻连天,将整座竹林青曜烧了个通红。
这是一桩奇事。
她听得候着鸾舆旁的小婢子低略问道:“需不需奴前去略探缘由?”
她拂着心口,忽然有些疼痛,往昔碰着如此奇事,毕竟要刨根究底地一探,此时却略觉无力,心似绞肉,不能分出旁的精神去探灵怪的事,便将手摆了摆,道了声不用。
一条游龙似得排场队伍,立时扭转龙头,朝岔路口飞速蹿去。
蓟城是燕国的京畿,却略萧条,有几处墙垣竟有些破败,甚难看出这座京都,缘还是一座繁华的京都,可晓连连的战火有多么祸国殃民。
凤晞安排与她的下处,倒十分清静,前后院落分得很开,落落大方,难得的是院里头种了一片樱花树,迎风簇簇飒飒,于夕阳底下一招摇,立时将整一座四方院染成一片粉红的霞海,像是慢步在丹阳赤道里头。扑入眼底的绯色,瞬间浸满眼眸,黑色的古潭水竟霞光万丈,头顶的大片灼灼樱花,相继璇舞而落,落英缤纷。
一派灼灼妖冶的形容,即便是瀛洲那处的樱花盛产之地,也不过这个模样。
玉袖步着款子称赏,一路分花拂柳到凉亭,两排的婢子侍内皆笑容可掬,端出恭敬而不失热情的态度来迎她,并指着过道儿做提点,譬如“那处站了一棵顶好的樱花”或是“右面的端端栽了几棵,还不够养眼,过个十天半月,大约能成一妆红树”再后听得“有人在亭子里等姑娘。”
玉袖咂摸来,这厢候着她的人,只能是她日夜伏思的人了,便加快了步伐。在跑着的路上,心里便念着明日有希,明日有希,他的娘亲今生最大的贡献,便是将他生出来,第二大贡献,便是取了这么个好名儿。
但是,待跑到顶端时,却发觉料事如神一说,皆是不靠谱的。紫薇斗数拿最低等的学生,果真是不能将一桩桩一条条的事给料精准的。她玉袖这厢算的不仅不是精准不精准的问题,若本是一颗苹果,被她算成一颗石榴,便算了。若再不济一点,将这颗苹果算成一颗小落落的西瓜,也是同是水果。可她却是连本质也算错得彻底,候着她的那个人,确实一个女子。
凉亭玲珑,孤零零立在荷塘中央,假山做的背景却挺嵯峨,落下的樱花将清澈的池塘点缀如画,里头的几条红鲤游得欢悦。红艳艳鲜格格的樱花端将一副美景画收笔,便被亭里的暗沉的人影坏了神韵,兼得她盈盈一晃,虽是水蛇柳叶的身材,却被一身灰扑扑的衣裳罩得没了精神。
玉袖站在亭子前两步,蓦然听那女子道:“这不是袖袖嘛,我缘晓得你要来,须臾的几日,便真来了。”招了招手,唤她过去。
她将散出的精神丝收回来,心口堵上一块巨石,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是个凡人,而是一头毛色黯淡的黑云狐,并成了大罗神仙们的对雠。
玉袖揉了揉太阳穴步过去,那张脸她从没见过,然走的这几步,无端觉得她熟悉,又不知熟的哪门子悉,只觉心里这口千金堵石,重得很。
女子先将她亲厚地拉了一拉,自荐了唤靜霓。那精致和蔼的眉眼不说,单单这一双名讳,便似两道柳叶刀扎入脑中,直直穿心割肠,带着痛意的血,铺天盖地将她堵得没话,单听着靜霓有句没句的做话痨子:“我以为按你的左性,遇上个把稀罕事,即便天皇老子来,也拦不住你刨树根做探的,即便当真拦住了,也终究要耍个噱头,而后隐身去刨的。是以我算了算你大约过两日才来,便没换一件光鲜亮丽的衣裳来见你,有些坍台。你方才闷嗗咄的形容一端出,我便晓得此番的模样上不得台面。”眼角的笑意淡了两分,因问道:“袖袖,火烧蒹葭一景,看的可尽兴?可想得起旁的什么?”
被靜霓这么一说,玉袖免不得要震了一震,打个睖睁。却又听得她道:“不是我动的手脚,正是青天老爷的意思。”
她的口吻十分冷静沉着,莫如那些架谎凿空的花云狐,乃是出自肺腑的大实话,但这个大实话又是给自己剖白清高的,便不大顺玉袖的耳。
诚如靜霓所言,她早些年耍泼撒赖,空摆噱头等小动作,一贯是她所喜爱做的。然随时间的推移,身子长了许多,脑子也开了许多,那些不大得体的动作言辞,也被收敛得很像样,除却在亲亲的人面前爱耍一耍宝,对于陌生人,她从来不同他们废话。即使靜霓同她暗示了许多门道,她却不能遂她的意,继而不辨菽麦,心拙眼钝地上这个当,并日日夜夜去想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徒劳一颗心为此担累,她的脑子虽不够灵光,却也没夯到无可救药的地位。
玉袖摸上尚温着的搪瓷杯,淡漠的应了一声:“老祖宗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正主儿没发话,底下的蚂蚁已然热成一锅,你不过从三四张嘴里听得我的一些风雨,再加之今日这么一面,便十分恳切的替我着想,委实令我感动。”
此话听着似在感谢,却是一句刺人心骨的讽刺话,普通姑娘听了恁样的一枚绣花针,不冷了脸色才怪。然靜霓既是一头有万把年岁数的云狐,骨子里的陈酒定不会少,她只将笑意端平道:“说得对,你的捉狭性子,我皆是从旁处晓得的,鲜少觑到那么几次,傍今说的一番话,不过与你个提点。”
玉袖缘以为她不过是蹲在云端里看厮杀,却听得她一番诚恳的话后,直直愣了起来。
靜霓从石凳上起身,葳蕤着精神头踱到水面前凝神,似在追念似水年华的模样,又慢慢转身将坐着打愣的玉袖细细凝着,叹息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袖袖你已历了一番情劫,眼目下这个劫该是能躲的,你的心上人我自会设个法子将他诓过,只待躲上百年的光景”
看来靜霓铁了一副云狐心肠要将她赶走,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没休样。玉袖冷了冷嗓音,压断她的话:“所谓躲一棒槌,便要挨一榔头,避了雷公,却要遇上霹雳,我既同情劫八字犯冲,如此做躲行避,皆是惘然,你不用替我想太多,有心思用在我身上,不若寻个良夫生个秀儿,平平安安过下半辈子,有什么不好,况兼我估摸着,按你的年岁,大约要同我姑姑持平。”
遇文王施礼乐,遇桀纣动干戈,玉袖以为此番遇上半个桀纣,却施了礼乐,乃是顶顶大的度量了,倘若换成旁人,她莫能有诸多口舌之争与她分证,只拿冷言冷语敷衍过。
没想这半个桀纣却不承她的好意,我行我素说得很欢畅:“我比染染长了两百岁。”
玉袖猛然一震,这头黑毛云狐,果是认得姑姑的!
靜霓道:“你生下来时,瘦兮兮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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