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和太子谈恋爱的风险和收益》第21章


小苦力立刻磕头:“谢谢赵爷!”他嗓音沙哑,眼神畏怯,这便不像刘睿了。于是赵棠心里的恍惚退却,继续询问:“你这么小就来干活,你爹爹妈妈呢?”
小苦力不说话。管事的道:“唉,赵爷,他没爹,他妈是个窑姐儿,两个月前病死了,我实在可怜他才让他干活的。”
赵棠看向小苦力。小苦力瘦兮兮,低头站着,光脚彼此搓动。赵棠心生同情,便道:“我府里缺个端茶倒水的小僮,管吃住,一月六百钱,干吗?“小苦力摇头。
管事的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初阳!赵爷提拔你呢!还不磕头谢恩!“初阳道:“我妈临死前,不准我跟官府的人来往。”
赵棠愕然失笑:“我是商贾,不是官府。”
初阳理直气壮:“你穿着丝绸衣服,怎么不是官府?“
赵棠哈哈大笑。管事的继续劝,劝得初阳越来越警惕。最后,小崽子一扭头,跑掉了。他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肥大的衣服甩动着。赵棠看着他的背影,心旷神怡。
刘睿绝不会这样撒丫子奔跑,自己却常常这样跑。这孩子长得像刘睿,身世性格却像自己,岂不是天赐的缘分?
赵棠不急不躁,等着初阳放下戒心。然而一连几天,码头上不见初阳的影子,问管事,管事的两手一摊:“我也好几天没见着他了呀!”
赵棠心里不安,立刻召来几个爱嫖的水手,问出初阳的住址。一个水手把赵棠带到闾巷。在闾巷尽头,有一间极破、极小的屋子。席片墙,木板门。那水手去敲门,门内走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水手问:“初阳呢?我们赵爷要见他。”
男人道:“什么初阳?这儿是我家!有个窑姐儿欠我钱,这房子抵给我啦。”
赵棠久在市井厮混,哪能不知怎么回事儿,厉声道:“初阳呢?”
水手们闻声而动,把男人按倒在地。男人立刻痛叫起来。
“饶、饶命!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估计……饿死了吧。”
赵棠一脚把男人踹倒,领着水手们在附近打听。穷人们,自己活着都困难,谁会关心别人的孩子。赵棠便让人去买饴糖,分给附近的小孩子,向他们询问初阳的下落。终于,一个小孩儿道:“他住在山上,我带你们去!“一行人跟着小孩儿离开闾巷,走到码头附近的小山坡上。半山坡上挖了一个洞,洞口摆着锅碗瓢盆,洞伸出堆着树叶、被子、脏衣服。树叶上趴着一个人形,瘦成骷髅样。他几乎不动,偶尔咳嗽一声,咳出血点子。
赵棠心神俱震,上前抱起初阳。初阳浑身滚烫,呼吸微弱,他朝赵棠怀里蜷缩一下,伸出鸟爪般的手,搂住赵棠的胸口:“妈,我冷。”
赵棠解开外袍,把初阳裹进怀里,对手下道:“去请大夫。”
赵棠把初阳带回了家。
厨房煮了薏米粥,他亲自端到床前,一勺一勺喂初阳。初阳咳得厉害,喂三勺,只能喝进去一勺。幸好片刻后大夫来了。大夫们都是当年战乱时,从洛阳逃来的,个个讲官话。这大夫看看初阳的脉象、舌相、眼睑,听听胸口呼吸音,露出凝重之色:“赵爷,这孩子是痨瘵。”
“治不了?“
“治不了!这病传得厉害,经常一人生病,全家灭门的。”
仆人们脸色变了,统一地往后退,远离初阳。管事的道:“赵爷,要不……送他回去吧?咱给他留点吃的穿的,也算尽心了。”
赵棠追问大夫:“绝对治不好吗?”
大夫迟疑道:“老朽在洛阳时,见过一位神医,能治痨瘵。赵爷真想救他,就得去洛阳。若洛阳这位神医也救不了,那便真救不了了。”
赵棠沉默了。
初阳躺在那儿,睫毛微颤,眼珠在眼皮子的掩护下动来动去。赵棠一拧他的耳朵,他便睁开,用迷迷糊糊的语气道:“这是哪儿?啊,赵爷,您救了我!谢谢啦,我该回去了。”
他语气自然,演技逼真——如果眼中没有泪花打转的话。
赵棠忖度片刻,问初阳:“我带你你去洛阳,你怎么报答我?”
初阳抬头挺胸,很有骨气:“我妈临死前说,不准我去洛阳。”
赵棠气笑了:“你妈临死前有没有说,让你好好儿活着,堂堂正正?”
“没有。我妈就说,洛阳坏人多,皇帝最坏,会挖孕妇肚子里的小宝宝炼仙丹。”
“放你妈的屁,皇帝炼仙丹?”
初阳不吭声了。赵棠抬起头,环视一屋子人,说道:“谁肯我去,赏五十金。”
五十金能买三亩地、一头牛,外加一个黄花大闺女。仆人们骚动起来。赵棠再问大夫:“那神医姓甚名谁?您能不能写封信,引荐一下?“大夫连连点头,还没开口,初阳已憋得满脸通红,泪眼汪汪:“赵爷……你其实就是我亲爹,对不对?”
赵棠打量初阳,哂道:“我年轻时风流倜傥,生不出你这么丑的儿子!“初阳打个嗝,呆住了。
*
五十金的诱惑,远大于染上痨瘵的恐慌。二十个年轻力壮、头脑灵活的水手,预先服下防痨瘵的药,准备去洛阳。
富商出远门,和穷人出远门大不一样。他们慢悠悠烤糗饼,装虾酱、晒萝卜干、带春夏衣服、带雨伞、带木炭,连盐也要带。洛阳的井盐又苦又涩,刺桐湾的海盐咸后回甘,能供御用。
如此浩荡的准备,持续到秋八月,天气不凉不热,刚好上路。临行前,初阳跑到赵棠面前,绷着脸道:“听说你喜欢男人啊?”
赵棠道:“是又怎样?”
初阳道:“不怎样。告诉你,我不会陪你睡觉!。”
赵棠弯下腰打量初阳,微笑道:“放心,你这么丑,我下不去屌。”
初阳脸涨红,“嗷“地就哭了。
赵棠哈哈大笑。
他们上路了。
从刺桐湾北上,至苍梧郡弃车登船,沿漓水、湘水、洞庭、洛水一路而上,抵达洛阳港口。这一路风平浪静,补给充足,比起海上的风浪,几乎算温柔乡。
十年前,赵棠从临漳去刺桐湾,沿路十室九空,道有饿殍。十年后他从刺桐湾去洛阳,沿岸屋舍俨然,稻田金黄。光脊梁的男人在田里收稻子,裹着蓝手帕的女人给他送饭。光屁股的小孩儿在岸边玩水。
到了洛阳,国都的繁华把水手们吓住了,赵棠也呆了:洛阳的面积比过去大很多,城中人烟稠密,建筑高大。曾经污水横流的街道被修得整整齐齐,小孩子们到处跑——刘睿登基六年,不纳妃,不选秀女,还把大批宫女放归故里。女郎多了,人口繁衍,都城便几次扩建。
赵棠走在石砖铺就的洛阳街道上,心中五味陈杂。刘睿不是好情人,但的确是好皇帝。他当年没爱错人。
众人来到客店,休息一番,便出门找名医。洛阳是国都,四方人物精粹集于此,那大夫也和别的地方不同,深居豪宅,仆从成群。赵棠打听到那位能治痨瘵的名医——此名医颇有悬壶济世之心,穷人看病,分文不取,富人看病,往死里宰。赵棠为了初阳,忍痛挨宰,然后和大夫约定日子送初阳过来。
这一天跑下来,赵棠腿都断了,等回到客店,初阳却不见了。
初阳是个小孩子,看到洛阳繁华,溜出去玩耍也可能。赵棠气坏了,又拖着腿去找。找到天黑,仍未找到。洛阳有宵禁,夜晚时,一个人倘若无缘无故地在街上游荡,会去坐牢。赵棠只能回到客店,坐立不安地等。这时一个水手气喘吁吁跑来:“老爷,少爷回来了,被人送回来了!“赵棠立刻走出门,见客店外面站满士兵。他的心重重一跳:“怎么有兵?难道是睿睿?”
没等赵棠想完,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赵爷,我回来了!”
随即,初阳跑进门,怀里拨浪鼓、糖葫芦、木头风车,嘴里嚼着东西。他走到赵棠身边,仰起小脸,笑嘻嘻的。赵棠一股热血冲到头顶,眼前发黑,抬手给他一耳光。
初阳被打得一趔趄,玩具散落一地,嗷嗷哭起来。赵棠再次抬起手:“下次还往外面跑吗?”
这一耳光还没落下,就被人挡了。赵棠抬起头,一个贵族青年站在对面,捏着他的手腕。
这人二十五六,穿着五彩菱文的蜀锦袍,金革带,红靴子。一个普通人,倘如穿得这么五颜六色,定会被淹没在颜色里。而那青年肌肤白皙,眉宇带煞,姿态如松柏,那五颜六色就成了衬托松柏的小花。初阳含着眼泪,躲在青年背后,怯怯看赵棠。
赵棠一见青年,便觉得眼熟。那青年微笑道:“这位先生,孩子不听话,慢慢教他便是,怎么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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