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松》第3章


“啧,触不得热水,真是麻烦。”刚闻得抱怨,转眼便已见到对方绕到他跟前,抬手掀起木盆,哗啦一声将已变得污浊的盆水倾在地上……他的鞋被溅湿了一半。
脚尖点点他的鞋子,手指则指了指他的亵裤,两个字说得轻巧,掷地有声:“脱了。”等到对方举着葫芦瓢回到他跟前,见他还愣着,不禁抬高眉宇,一手叉到腰上,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两遍,潜台词便是“你怎的,哪儿有毛病?”
这下不仅是手抖,连嘴里都发苦:“表,表哥……”又是木盆踢到他脚边打断他。
“鞋脱了踩进去,恁多废话呢?”一边说着,一边把提好的井水从井沿边拖过来。
白羡不晓得这一天怎么就能羞耻成这样子,被逼着去脱亵裤的时候,整个指尖抖得跟糠筛一般,头一次举刀杀敌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其结果就是不出所料又听到林表哥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连带着朝天翻了个白眼。
打湿的手巾塞到了他手里,他仍在为自己赤身裸于别人面前而羞耻,对方已弯腰便麻利地舀了半瓢子水举到半空,嘴一咧忽的绽出这天他看到对方的第一个笑:“有点儿凉,忍着点。”见他两眼发直,又提示道:“倒了?”
不等白羡回答,沁凉沁凉的一股井水便自他头顶倾下,并特意的,只让水流从前面经过,他激灵灵打了个大颤,终于明白对方咧嘴一笑的原因……
“使点儿劲儿,不洗干净了,不给衣服穿。”眸光循着他的手向下掠了掠,未作停留,弯腰又舀起一勺。白羡手忙脚乱,羞愤不已地闭上眼擦着自己身体,没有其它精力来注意,林晚风话里的笑意,以及,威逼的话里,带了点诱哄。
干暖的棉布覆上脸时,白羡心头闪过的是“酷刑结束了”。
布帛很妥帖地拭过眉头,眼窝,耳朵根等地方——同样的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右额上的刺青……
他突然发现,林表哥是没有他高的,特别站在有厚度的木盆里,对方……其实一直是时不时踮了脚在做事的。下意识的,不自禁的,白羡稍稍低了头,松了腰,好让对方能舒服地够到。
饶是有了前面的铺垫,待棉布落到他腰间时,仍是被他一把紧紧攥住了:“表,表哥……”一开口就结巴了,声音听上去宛如憋了几天不曾如厕一样。林表哥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圈,一哂,抽了他攥紧的棉布两下:“晓得了,只是再帮你将背上擦一下。”他理解了对方意思,这才放开手,任由对方将背部湿润的地方一点点沁干,顺便捋了两把头发,转而干脆地塞回他手里:“你站一下,我去找衣服。”
天井里终于只剩了他一个。他把脸埋到掌心里,好不容易收拢了错乱的情绪,于是,小心地弯腰把下身的水擦干。
秋日的太阳略毒,但赤身站着倒也不觉得如何热。
擦干后,他总觉得这么坦荡荡的……浑身不舒服,然手里的布帛又太小,围不起来一整圈,比划了半晌,最后只得用手兜着挡在腰腹间……聊以安慰罢了。不用想,待表哥寻了衣服回来,必然又是一脸嘲笑。
这么有的没的想着,发现这回等的有些久,也许,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吧……
他无处安放的目光四处游弋了良久,最后定在了方才洗下的污水上。那水顺着微倾的地势已流到了天井另一边,一点点全都汇入凿好的排污道里。一路润湿过的石缝间,苔藓长得尤其旺绿。他目力好,甚至看到开出的白色苔花。想到一句诗,说“苔花小如米,也学牡丹开”,这么一看,倒也颇有意趣。
嗤,他自己摇头苦笑,若非此时此景,恐是一辈子不会去细究苔藓的长势这种东西罢。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你第一天就把你家白白纯纯的表弟看光了这样真的好吗,你娘知道吗?
☆、四,琐碎
兴许是常年行兵打仗手握兵械,白羡的手脚也分外修长些,撑在林晚风据说已是大一号的衣服里,仍有些捉襟见肘。亏得鞋袜尺寸到还合适,不然恐怕得赤着脚行走了。
被他耽误了时辰烧中饭,煮米的火头急了,生了许多糍粑。军中吃得也不好,这一路又颠沛流离食不果腹,他站在灶头边闻着米香,心道能便有一碗糍粑,也足够回味良久。
“拿着,端出去,饿的话,桌上备着些咸菜和酱瓜,先去吃吧。”
他低头,见塞到自己手里的一碗白花花米饭,没有一点杂色,又抬头看林表哥,后者神情浅淡,一门心思持着锅铲,刮下另一碗浅浅的不带糍粑的米饭。他后牙根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愣着干什么?我可还要服侍母亲,你难道要等饭凉了,再跟我一起吃吗?”后者弯腰舀了小半瓢滚水浇在贴着锅子的一圈粢饭上,见他还站着,不禁又语带讽刺,“我说这位‘军爷’,手脚不能麻利点吗?你上阵杀敌,也是这样的?”
他咬紧牙根,憋出句细细的谢,随后依言“手脚麻利”地端着饭碗往外走。背后传来锅铲用力铲粢饭的声音,带着一缕粢饭粥淡淡的焦香。
用过午饭,林表哥去天井里给他洗衣服去了,白羡坐在外厢,听着刷刷的搓衣板的声音,有点坐立难安,亏的囚衣他在半道上就处理掉了,否则还当多些麻烦。想想,他十几年的人生活到如今,十二岁以前在努力读书认字,十二岁之后在努力练兵打仗,这样在别人家里吃闲饭的日子却从没有过过。他从未这样觉得自己无能,与表哥一比,几乎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阳光从正对,慢慢爬到了左边门槛儿。表哥终于将他的衣服洗干净至满意,一边甩着水珠一边从他身边经过,晒到外面晾杆上的空处。他从背后看到,对方衣衫上是一道道流下的汗渍,有些甚至,被晒干了又覆了新的上去。
对方晾完衣服,转头来放下撸起的袖管,见他的样子,一哂道:“哟,军老爷?”
白羡被这样称呼,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半晌低下头,轻轻道:“不过罪民,连庶人都算不上,遑论兵士。”
对方蹙了蹙眉头:“做什么这么拘谨。”走过来在他跟前站了站,仔细端详一番。
“弄干净了倒真挺耐看。”眨了下眼,凑过来问,“白羡……唔,你生得这么白净斯文,底下人肯听你的吗?”
这么大半天下来,倒头一回这么不恼他地与他说话,他于是有些不晓得怎么答了。想了想,嗯了一声:“听的。”
“……那,要不要带面具?”眸里闪着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他于是轻轻笑了一下:“不用的。”想来,林表哥也是被话本传奇之类的带过去了。
“哦。”见他一笑,对方收敛了目光。半晌转身往内厢走去,“我去看看母亲。你且坐坐,若是一会儿唤你,就进来见她一见。”说罢人已经不见了。
进了内厢,便能明白林宅里无处不在的那丝苦味药香从哪里来了。
姑母是个慈祥的妇人,其实年纪不太大,但实在被病痛折磨地久了,便宛如老了十几岁。她只是略微问了问几句他的父母以及他家的处境,露出怜惜的情态,随后便显出神思倦怠的样子。林表哥扶林夫人躺下时,她将表哥的手覆上他的手,拍了拍:“你们兄弟俩,都要好好地……”
跨出内厢时,白羡明白过来,林表哥之所以这么能干,该是常年无微不至照顾母亲所养成。他想了想犹被关在皇宫天牢里的父亲,还有不知在何处的母亲,不禁有些黯然。不要说床前尽孝,此生是否还能相见尚不可知。他如今也不过,暂苟全性命罢了。
傍晚的时候,闲了下来,表哥问他会做些什么,他嗫嚅半天,除了打仗,其它竟是什么都想不出来。表哥又问他,字画怎样,学问如何,他又是哑然,那一笔字想是只能算做平整,要有多么好看,估计是挨不上的,画就更不用说了,他不爱好这个,至于学问,他出生将门,到了这一辈就算早不是大字不识的草莽,仍只是兵书卷轴看得最多些,要他对孔孟文章有多么深的学问,那是为难他。
听完,后者长叹一口,竟是无言。白羡愈发无地自容。
“……算了,再合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果然都是些琐琐碎碎的废话。
可能太久不写了,就不会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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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我会好久不写呢……
实在是,我去莫名其妙玩了个游戏orz
投了好多钱,又投了好多情,
最后觉得这个游戏太特么不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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