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第21章


情诗。
这行诗不知为何没有写完,但薛存芳知道下一句,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昨夜那人低回而情切的声音。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流水账的过渡章……
*出自'宋'张玉娘《山之高》
第26章 来讯
临近戌时,薛存芳率侯府上下来到了祠堂,按规矩行祭祖之礼。
这许是他最像个一家之主的时候了,收束了一身的散漫放达之气,难能端出一派正经,一丝不苟地做这场祭礼的主祭人。
戌时一到,他率先上前,往案前摆放的香炉上点燃三炷香,再退至蒲团后,俯身行叩拜大礼,起身端立于一侧。薛黎走上前来,有样学样,小心翼翼地上香、行礼……再是姑母和韩缃,最后是后院的另三位夫人。
见诸人礼毕,薛存芳拿出早已写好的祝词,扬声照着念了出来。
话音甫落,一众婢女小厮鱼贯而入,在堂前一一供奉上饭羹、馔盒、美酒、胙肉……待诸人退去,薛存芳再到香炉前焚烧那一纸祝词。
灰烬和烟雾彼此裹夹着升腾而上,他不得不抬起眼,目光自然落在了眼前的牌位上——
“先考薛公讳星韧府君之灵。”
此牌位为他十六岁所立,字迹笔力比之如今难免青涩稚拙。他还记得写完后,自己一个人躲在祠堂里抱着牌位大哭了一场,后来除必要的祭祖之外,却鲜少踏足此地了。
只因他心中有愧,无颜面对考妣灵位。
十一年了,他却还未能实现亡父的遗愿……
祭祖礼毕,旋即是到大厅里吃团圆饭。走过一半,到了临近后院的地方,他的二夫人忽而出声叫住了他。
“郎君,妾身有一事物遗漏在了房内,需得回房一趟。”
薛存芳点头应允了。
三夫人紧跟着也站了出来,说道:“郎君,妾身给世子备了一样新年礼物,还未来得及拿出。”
三夫人是个聪明人,言语周全,还懂得从讨好世子来讨好侯爷。
见那二人相继离去,四夫人也捺不住站了出来,口中讷讷半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多半是由头都被那二人占尽了,薛存芳体谅她的难处,只一颔首,“去吧。”
“多……多谢侯爷!”
心下生出几分疑惑,他回头看韩缃,“这一个二个的,丢三落四都凑到一块儿了,倘是真落了东西,差个婢女回去不就行了……夫人可知,她们这是欲要何为?”
韩缃掩唇轻笑一声:“侯爷待会儿便明白了。”
等到那三人相携而来,一眼看去,确是叫人一目了然。
这会儿工夫,只见他的这三位夫人俨然已换了一身行头,个个打扮得妍丽如春,花枝招展,毫不吝惜地展露出她们的美貌与芳姿,见了他更是绽放出如花的笑靥,盈盈一褔身,齐声唤道:“郎君。”声音柔媚得能掐出水。
薛存芳捧着茶盏的手难以察觉地一颤,侧过脸清咳了一声,骤然立起身来。
“夫人和世子陪我到庭院里点灯。”
“她们三人入府少则也有五年了,今日……作何这个样子?”薛黎走在前面,薛存芳压低了声量,向身侧的韩缃问询。
“侯爷如此风流人物,还会有难以消受的美人恩?”韩缃语带揶揄,又道,“侯爷也不想想,这几个月来你是如何冷落了她们,今日难能见上你一面,几位妹妹自然要使出大招式。”
她免不了好奇,多问了一句:“不知侯爷在外认识了何等殊色佳人?”
这人从前得闲,偶会拿出诸多风月场里的红颜艳骨与她一一品评,为闺中一大乐事。这几个月来人是往外跑得脚不沾地,嘴上却是守口如瓶了。
殊色佳人……说来殊色是有的,只怕不是佳人,是讨债鬼……薛存芳面色古怪,讳莫如深。
庭院里早已摆设好灯烛,足有半人之高,乃是为今夜守岁准备的。点灯只是薛存芳的托词,自有杂役将其点燃,不过他记得薛黎一贯喜欢看这灯。
一道火线如蛇一般自下向上蹿升,又如一道闪电,于瞬息之间攀顶,灯烛大且高,一片丰沛的火光煌煌燃烧,轻易驱散了夜色,将整个庭院映得一如白昼。
薛存芳放眼远眺,这时家家户户皆点燃了庭燎,墨蓝色的天空和底下这片城池之间出现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那线是一种温暖的橘黄色,浅浅流动着,如一尾蜿蜒着伏于城池之上,鳞片莹亮而清润的龙。
正是:夜如昼,不欢寝。
用过团圆饭后,众人一起巡酒。
二夫人为他添酒,三夫人为他捏肩,四夫人为他纤手破新橙。
薛存芳坐享其成,泰然处之。
而大夫人坐在对面,拿出了算盘,翻开了账本,和他一起梳理今日收回的这笔账。
只见韩缃十指蹁跹,拨动玉珠如手挥五弦,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嘈嘈切切错杂弹,连成了一片,其声如疾风骤雨,其势却如渊渟岳峙,一面有条不紊地从口中吐露出一个接一个数字……
薛黎看得直了眼。
三位夫人手里的动作亦渐渐缓了下来,薛存芳偏头咽下一块四夫人送至唇边的橘瓣,格开肩头上二夫人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笑道:“你们都看到了,这侯府上下满门的生计究竟握在哪位人物手里,都围着我作甚?去伺候大夫人要紧。”
“这……”三位夫人面面相觑,游移不定。
又被薛存芳催促了一声,她们这才纷纷围拢到韩缃身边,柔声唤道:“姐姐。”
韩缃脸上浮现出几分笑影,俄而又烟消云散了。
“不过……”她话音一转,饶有深意,“我今日去香料坊,那儿有从关外来的番邦商人。”
“他们从北边带来一个消息。”
“北边……”薛存芳摩挲酒盅,若有所思,凝起了眉心。
第27章 秘事
守岁后已是漏尽更阑,诸人皆回房休憩,薛存芳权当自己是个瞎子,无视于三位夫人连连抛来的媚眼,一人仍独守在厅内。
不出多时,果然有人披星戴月,夤夜前来,以赴二人之约。
晏平澜走入第一件事,便是送来一叠声的致歉:“昨日情急之下,我竟全然忘了今日是除夕,需得守岁,累你这个时辰还在等我,委实是我糊涂。”
“无妨,”薛存芳道,“我知你定不会失信。”
“那是自然,”晏平澜在他身侧坐下,向前微一倾身,低声问道:“齐王昨夜可是来过?”
薛存芳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道:“晏虞侯料事如神。”
“呵,我的确是猜的,”晏平澜摸摸下巴,忖度道,“那我再猜一猜,想来他憋不住吐露出肺腑之言,而你郎心似铁,断然无情地击碎了他的满腔衷情?”
薛存芳闻言微哂,“这不是你之所愿吗?我怎能违背。”
“存芳……”晏平澜讪讪地干笑了一声,“你莫要如此与我说话,怪说摹!?br /> 薛存芳抬眼看他,目色深沉,“你在宫里有意拉拢我与你九妹之举,是为了做给聂徵看?”
“不止如此,”晏平澜正色道,“我今日来,还是想郑重其事地问你一句:若我晏家有意与中山侯修秦晋之好,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薛存芳问道:“你有侄女要与我家阿黎结娃娃亲?”
“那尚且言之过早,仍是我那九妹……”晏平澜没敢把话说完,只因眼见对面的人脸上一霎间覆了一层薄冰,冷冷刺向他的目光像是恨不能把他整个埋进冰碴子里。
这神色不过出现极短的刹那,下一刻,薛存芳反而勾动唇角笑了,放缓了语调柔声道:“你昨日说,你如此行事都是为了我……”
前后如此强烈的反差,叫晏平澜平生不寒而栗之感,不由往后缩了缩。
“那你且一一道来,你是如何为、了、我,也让我知晓你的良苦用心,嗯?”
他不敢不一一从实招来。
晏平澜沉吟道:“存芳,你十岁入京,至今已逾十七年,你……还想不想回北地、回中山?”
却没想到,这人一开口,便戳中了他的心病。
薛存芳怔忡良久,敛在袖中轻轻抚摸自己的指节,启唇道:“京城花柳繁华,温柔富贵,与我这等纨绔最为相宜,我为何要回那荒僻之地?”
“你难道忘了你们是因何入京?”
是当年先帝连发了三道谕书,召前中山侯从北边的战场上退回来,勒令不得带一兵一卒,只需带上虎符,携妻儿亲眷归朝还旨。
晏平澜又道:“后来你的弟弟回了北地,封了扶柳,也不过偏居北地一隅。而徒留你一人在此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
薛存芳不由扣紧指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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