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君》第10章


罗重拍了拍陆礼的后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是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帮助我帮助大与度过了难关。”
陆礼揉眼睛的动作顿了一下,抱袖捂住脸道:“听闻从前的义士为了报知遇之恩宁愿呑炭漆面三次刺杀敌酋,如今臣下不过是耍耍嘴皮子出些馊主意,实在是……哎……羞愧那……”
罗重看着陆礼唱作的模样笑了笑,从布置酒菜的内侍手中接过一个酒坛子,直接拍开:“既然羞愧就陪我好好喝上两杯——”
随着封泥被拍开,一股浓郁的酒香从坛子里冒出来,直馋得陆礼连装也装不下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坛子双手捧着大碗讨酒喝。
陆礼哼着不成曲调的曲调摇摇晃晃地走在青砖路面上,掌灯的小黄门时不时回过头查看一下他是否跟上了。
“……几阵秋风能应候,一犁春雨甚知时,智伯恩深,国士吞变形之炭;羊公德大……诶……干嘛,干嘛的?”
道路幽暗,难免撞上迎面走来的人。只是醉酒的陆礼不像平常,一点儿也不管对方是何许人,直接就冲上去死死揪住对方,破口大骂:“哪儿来的瞎耗子,敢撞上你爷爷我,信不信我打得你……嗯……”陆礼打了一个酒嗝,刚握起拳头,就被对方拉住手心塞进了一个金锭子。
陆礼是个笑面虎,但凡惹到他的人见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一肚子坏水总是背着人偷偷使,绝对叫人抓不住把柄,但这笑面虎大多数情况下也好说话,只需奉上黄白之物,自然是恩怨两消。
既然其贪财京城人尽皆知,这人也按常理将黄白之物塞入陆礼手中,小声道:“下人未有调教,还请大人见谅……”
黑暗中陆礼分明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装模作样凑在对方面前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得……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说着,将手里的金锭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吐出一口唾沫,自言自语道:“什么玩意儿,真难吃……”说罢随手就将那锭子扔了出去。
那小黄门提着灯笼一直偷偷朝后看着陆礼的举动,一见他扔出去,便举着灯笼朝他扔去的地上一阵寻找,摸索了两下,喜滋滋地将那带着个牙印的金锭子塞进怀里。
在小黄门站起来的一瞬间,瞥了一眼离开的那人,莫名竟觉得背影有些古怪。
然而一眨眼醉酒的陆礼都已经走远,小黄门也顾不上自己那些没用的胡思乱想,提起灯笼小步追了上去。
陆礼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差点就迟到了,远远就看到钟昭公罗重一身庄重的朱红色官服站在御阶的尽头,靠龙椅最近的地方。
小皇帝端端正正坐在龙椅上,脸上的表情如同这把椅子上每一个主人那样严肃、冰冷——陆礼忍不住感慨,这些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当初让小皇帝一动不动地坐在龙椅上他费尽了心思。
幸而今日罗重的出现并没有给小皇帝带来什么影响。
早朝诸事冗长地进行着,无非是些田地皇粮的琐事,唯一算得上要紧的也就姜州驻军的问题。
然而罗重昨夜和陆礼探讨过之后,也已经拿定了主意,今日在朝上提出来也不过是和底下的托儿做做样子,打好掩护罢了。
“……臣等私下以为,大军南征本已疲乏,粮草供给不便,如今在姜州恰好休整一番,等雨季一过便可挥军直下,必定势如破竹——”
“臣附议……”
“臣附议……”
原本便只是走个过场,最后只要罗重点头示意,司礼太监在旁喊一声“无事退朝”这一天的公务就算是打发过了,谁知——
“啪”一声。
龙椅上的小皇帝突然站起来, 而九龙御案上国玺裹着黄绢滚落在御阶下。
罗重面色一沉,转身看向那个穿着天子十二纹章仪服的小皇帝。
小皇帝站得笔直,转过脸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钟昭公,金冠上的绶带挡住了他大半的脸,叫人看不清上面的神情。
“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罗重一步一步走到小皇帝面前。
尽管小皇帝此刻也站着,然而悬殊的差距让他必须完全抬起头才能看到罗重的脸——这样弱势的姿态,难免让人生出君臣错位的感觉。
明明平时看起来那么乖顺的小皇帝却会在这个时候发难,陆礼在下方忍不住暗暗着急,忍不住四下环顾着找寻办法。
群臣的目光被罗重高大的身形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们只看到罗重忽然伸手俯下身,似乎在与皇帝耳语着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罗重用自己的身体将小皇帝圈起来,借着官袍宽大广袖的遮掩,捏住对方精致的下巴,凑在他的耳边低声细语:“陛下想说什么我们回去说,好吗……”
温热的气息在彼此间狭窄的空间内发酵,这样近的距离让两人同时错生出世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的信任感。
然而懵懂小皇帝并没有轻易受到迷惑,张口似乎坚持想要说些什么。
罗重无奈,为了阻止小皇帝在群臣面前失态,猛然伸手在他腰间的穴道上一点——
视线被遮挡的群臣看不真切,只觉得似乎是皇帝陛下突然先身体一软,正站在他面前的钟昭公自然不能无动于衷,直接将皇帝陛下整个打横抱在怀里。
罗重转过身,群臣也只看到虚弱的皇帝陛下全身无力地依偎在钟昭公宽广的胸怀里——连自己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陛下身体不适,请容许臣下无礼,先行送陛下回宫。”
说罢,不留他人置喙的余地,直接叫司礼太监宣布退朝,堂而皇之抱着皇帝陛下走向后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皇帝陛下在殿上犯病,前去行宫休养数日。
这似乎对钟昭公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小皇帝不在,他批阅奏折,小皇帝在的时候,也是他批阅奏折,只有陆礼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
很快,他的不安就在另外的地方被证实了。
姜州军营有人回来了,由南向北一路没有停歇,在黎明的时候直接被召进宫。
据说刚刚批完奏折打算睡下的钟昭公知道来人的消息后直接是穿着里衣踩着一只鞋子出来接人的。
陆礼心中憋着一股闷气站在金章殿门前,从床上爬起来重新穿戴整齐的官服在夜色里闪烁着锦缎的光泽。
罗重难掩笑意地看着陆礼道:“嘉仪该不是才从哪个美妾怀里爬起来,脸上竟是这样一副幽怨苦恨的模样?”
嘉仪是陆礼的表字。
陆礼抱袖,姿态十分恭敬地拜了一拜:“红颜枯骨,对臣下来说,再华丽的外表也不如谷粮能果腹,再美好的女人不如死物忠贞不移,与其养一个败家的娘们不如多存些棺材本养老……臣下唯一担忧的是自己色衰爱弛,心中的明月宁愿照向沟渠不愿再看顾我一眼……”
说罢,假惺惺地伸出袖子在眼睛上来回擦拭了两下。
“对于嘉仪来说,我竟然长得那么像皇城外围的雨水沟渠么?”
罗重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男人有些气虚的调笑声。
陆礼放下袖子板起脸,神情庄重道:“周郎说笑了,百越周家自古是出风流人物的,怎么能将自己与那臭水沟相提并论,至少也得是南山林子里的山溪水沟,清澈见底。”
“那皇城外龙腾贵气的雨水沟渠便只能让给嘉仪了……”那声音说着,发出一阵闷笑。
“臣下能以区区之身侍奉真龙正主,臭水沟也是无上荣宠。”陆礼趁着罗重心情好,厚着脸皮一个劲拍马屁。
“显,自叹不如嘉仪忠贞无二的决心。”
一个脸色苍白的素衣男子斜靠在朱漆的庭柱边上,脸上还挂着轻佻的笑容,半敞开的衣领间露出紧缠在肩膀上的绷带。
“这是自然。”陆礼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昂头瞥了一眼病怏怏似的周显。
“你们的属相难道是相冲的,每次都要演上那么一出?”罗重忍不住挑眉问道。
周显按住喉咙轻咳了两声,道:“显属巳蛇,不知道嘉仪是……”
罗重跟着周显的视线回过头,却见陆礼不知为何脸上忽然涨得通红。
“主上竟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吗……”言语间,却是神情闪烁。
“说来听听也无妨嘛。”周显朝陆礼眨眨眼睛。
“主上。”陆礼忽然正色道,“周郎这般辛苦才从百越之地回来,不如先让他讲讲姜州等地的情况。”
一经提起姜州,罗重也失去了玩笑的兴致,示意两人坐下。
“姜州为要冲之地,本来只要拿下了姜州,再往南下百越诸地便无险要可以凭仗,同时也能够为军队提供充足的粮草,当初我们制定的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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