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君》第16章


罗重不愿让任何人看到此时的景象,他将封闭的鸾车打开一条缝隙,向外面的人命令道:“所有人都把头低下——”
然后他抱着怀里的小皇帝慢慢从銮驾里跨出来,尽管知道在场没有人胆敢抬头偷看,他仍旧用自己的外衣将傻皇帝整个兜头包裹了起来,走向他暂住的金章殿。
跨上台阶之前,罗重从跪在人群中的陆礼身边经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毫无停顿地走了过去。
一走进室内,罗重用脚踢上身后的折门,将怀里的小皇帝直接丢到了地上。
被摔在地上的小皇帝却很吃痛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骨碌从包裹他的衣服里钻了出来,嘴唇被咬得又红又肿,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扯坏了,露出胸前一大片白花花的肉,之前被那带着凶兽面具此刻划伤的刀痕,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上药,再加上湿热的天气里疏于照顾,已经有些溃烂了。
小皇帝坐在地上愣愣地搜寻着将他就这么丢在地上的罗重,一点儿没觉得胸前的伤口有什么不对的,甚至在觉得发痒的时候还会伸手去挠,挠疼了才会皱起肉脸瑟缩一下。
“傻瓜。”
罗重手里拿着两个小瓶子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小皇帝挠疼了自己整张脸皱成一团的模样,才发觉原来他在开心和怕疼的时候都会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小皇帝听到罗重这样说,顿时瞪着眼睛,像是等待着下一步指令般认真盯着罗重的举动。
罗重却轻轻踢了小皇帝一脚,将他从地毯的中央往旁边赶了赶,自己拎着两大约是药瓶的东西就着小皇帝腾出来的空位席地坐了下来。
罗重单手将小皇帝按在柔软的地毯上,另一只手里的药瓶刚刚凑到那溃烂的伤口上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住,低着头在身边搜寻了一下,却没找到什么趁手的物件。
罗重索性将头上束发的木簪拔了下来,满头的长发披散下来,如同一层帐幕将两个人包裹子在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
“咬着。”
罗重将手里的木簪塞到小皇帝嘴边。
小皇帝乖乖地张开嘴叼住有些冰凉的玉簪,腮边的那两个酒窝因为这一动作又显露了出来。
罗重看得愣了一下,举着药瓶的手一个不留神就倾倒出了白色的粉末,落在小皇帝胸前的伤口上,很快融化在了血水里——立时便引起小皇帝一声剧痛的尖叫。
罗重握着木簪的手还没来得及拿走,连带着被小皇帝那一口好牙咬进了肉里,他忍着痛,索性将手里的药粉全部倒了上去,细细密密地没给那溃烂的伤痕留一点儿余地。
小皇帝被药粉疼得厉害了,脸颊两边都咬得鼓了起来,长久不愿说话的喉咙发出尖锐的嘶鸣。
等那粉末的药性暂时过去了,两人身上都已经出了一声冷汗,小皇帝肉实的脸上粘着不少发丝,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罗重的。
小皇帝松开牙口,罗重握着木簪的手上已经被咬出了血,殷红的颜色将菱形的嘴唇染上了艳丽的色彩,还有一些从嘴角蜿蜒地滴落下来。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皇帝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将那漂亮的红色染得更多。
“傻瓜……”
罗重眸色变深,轻骂了一句,俯身吻上小皇帝嘴角,将那上面的血迹细细处理干净。
小皇帝发出轻轻的呼噜身,就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垂在两边的手不知觉自己环抱住了罗重的脖颈。
受到邀请的罗重毫不客气地加深了这个鲜美的亲吻,将小皇帝整个抱起来,寻找最亲密最舒服的发泄姿势。
两个人就像扭在一起的麻花,在地上翻滚着,撞倒了不少东西,金属和瓷器落在地上发出不同的声响,不尽相似地在两人耳边交织成特殊的音乐。
翻滚的麻花一直转到边上的案桌旁,小皇帝胡乱地扭动身体,猛地撞到了坚硬的桌腿,一个东西落下来砸在了他的头上,小皇帝委屈地摸着被砸痛的脑门,气呼呼地举着“罪魁祸首”正想将它一把丢出去——
罗重一眼看到了奏报上特殊标记的火漆封印,刚上头的欲念一下子退了个干净,从小皇帝手中夺了过来,当即便拆开阅览其中的内容。
百十来字,罗重只扫了两眼就将之看了明白,合上奏报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喜悦与忧愁交织的复杂神情。
“冠礼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小皇帝看着罗重陷入沉思的模样,跪立着用膝盖走过来,褐色的纱衣拖拽在身后犹如一条巨大的尾羽。
他大着胆子伸手抱住罗重粗壮的胳膊,将脑袋探了过来,看向那摊开的奏报:
“虫虫……?”
“你看得懂吗,傻瓜——”罗重嗤笑一声,将手中的文牒合拢,捏捏小皇帝酒窝消失了的脸颊。
小皇帝扭开头,伸手要去够被罗重一直抓在手里的奏报:“它……我……”
罗重举高手里的文牒,用硬实的封面轻轻拍打小皇帝伸出的手背:“抓什么抓……”
小皇帝原本是真想要拿那本文牒,被罗重逗了一会儿,很快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更加起劲地伸手抓捞——对他来说这不外乎又是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
罗重两根手指捏着奏报,故意在小皇帝手指能碰到却勾不到的高度来回甩动,如同拿着一根鲜嫩的胡萝卜逗弄欢快的小马驹。
小皇帝跪在地上几次没有够到,索性脸颊一鼓,直接站了起来。
罗重忽然伸手将他拦腰抱住,搂进自己怀里:
“真是傻瓜……”
罗重抱着小皇帝,下巴搁着头顶,心口贴着他背后的纱衣,闭上眼睛,从不流露悲伤的雄主低声自言自语:
“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罗重正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准备着小皇帝的加冠典礼,一方面是因为小皇帝的缘故,一方则是因为姜州城。
鉴于陆礼的计策,百越大族之后对待姜州的态度让城中的首领反向了京城大与,甚至在那本奏报里,还提到了大概能够救周显的百越秘药师,而他们愿意归顺的唯一条件就是小皇帝的加冠典礼——
即意味着皇帝的亲政。
姜州要的是授命于帝王而非听命于权臣。
罗重自然是同意了,能够用最轻松的方式获得最好的结果,何必非要杀兵费卒。
此刻女工正在为小皇帝量身制作加冠仪式的礼服,小皇帝挺直了腰板,眼睛一眨不眨地站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当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冰冷与高傲,完全符合所有臣民对于自己帝王的全部想象——前提是小皇帝不要时不时偷偷张望坐在案桌上批阅奏折的罗重。
女工很想发笑,可只要瞥一眼凶横的钟昭公,就完全把到嘴边的笑意给吓了回去。
完整的礼服包括了上衣下裳鞋履冠帽腰束披挂绣幅全套二十四件,代表了人间二十四节气,外衫绣幅上集合天、地、日、月、星辰、龙、云、鸟、鱼、藻、海、斧十二纹章,暗合宇宙洪荒万物时辰之数。
而这完整的一套丈量下来,小皇帝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当一个女工将软尺绕上他腰腹的时候,小皇帝用力地跺了一下脚。
“啪”清脆的一声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有些突兀。
女工们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纷纷跪了下来。
罗重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向正满怀不安看着自己的小皇帝。
“陛下是觉得累了吗?”
小皇帝没吭声,就是抬眼看着他。
虽然如此,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女工们却是看不到的。
于是罗重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听陛下的先退下吧。”
心灵手巧的女工们轻柔地答应了一声,纷纷退了出去。
待屋里的人都走干净了,罗重立刻便伸手掐住小皇帝没有酒窝的脸颊,道:“怎么,又不安分了?”
小皇帝的眉梢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罗重,左右两个手指捻着纱衣的袖子扭成了一股绞绳。
罗重忽然想起翟斟行宫中那个在草丛里挑着笨拙舞蹈的小皇帝,勾着嘴角哼了一声:“想出去?”
小皇帝忽然抿嘴笑了,露出腮边两个深深的酒窝。
“不行。”
罗重一口回绝。
小皇帝脸上的酒窝顿时消失。
“得先换身衣服……”罗重挑着眉,伸手翻了翻小皇帝褐色的纱衣。
守在皇城大宫门前的值班侍卫今天看到一贯忙于政务的监国钟昭公大人出城骑马去了。
钟昭公京城去京郊牧马,这并不稀奇,只不过这次没有看到钟昭公身边带一个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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