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说》第19章


童怀耷拉着嘴角,不满意得哼气,“没有…”
“这样,”云阶忖度一会儿道,“明日我请见大帅,将他们遣回去,养了三日回程坐马车,应是无大碍。”
童怀一双眼立马闪光,“好,好!趁早让他们走。”
云阶摇头失笑,起身准备就寝,“那一行人若非奸细,便是我国百姓,你的态度未免……嗯…退吧,时辰不早了。”
云阶脱下外衣,一转身却见童怀站在原地,目光灼灼,脸上的笑容羞中带涩。
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
他蹙起眉,吐纳一口气息,冷下脸来,冲童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却那童怀会错意还是怎的,突然一个箭步到他面前,囫囵扎进他怀里,冰冷的铁甲硌得生疼。
没等他说话,这厢童怀便开始扯他单薄得可怜的里衣,迷失心智一般语无伦次地呢喃着,
“云阶…凌将军…要了我吧,求你了…要了我…”
云阶连忙去捉童怀不安分的双手,来回折腾总算抓牢,可他的衣衫不成形状,胸口半敞,颈肩曝露。
“童怀!”
一声喝止,童怀终于停顿住,垂着脑袋低着眼不敢看云阶。
与此同时帐外有士兵道,“凌将军,姓九的客商请见,说有要事。”
云阶看了眼童怀,双手抓着他的手臂。
下一刻童怀转身跑开,与入帐的龙客商擦肩而过。
九客商许是看童怀看得入神,只听哎呦一声,他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摔了个脸着地,两道鼻血蜿蜒出孔。
云阶见状当下反应去扶一把,衣衫也没整齐备,玉佩吊在半空晃荡。
九客商抬起脸便被那玉佩吸引,顾不得擦鼻血,捉住玉佩贪婪地瞧了一眼。
云阶直起身,将玉佩藏进衣衫,回身拿了块干净的巾帕给他。
“多谢,多谢……”九客商擦拭着沾染粗黑胡须的鼻血。
因为胡子邋遢,只看得清他的上半脸,眼角脸颊几道细纹,一双眼雪亮,约摸岁至中年。
“大叔,深更半夜何事找我?”云阶将外衣穿上,这么下去,他估计自己得着凉。
“嘻…小的名叫九龙云,刚才见将军的贴身玉佩,价值不菲,小的闯荡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值钱的宝贝,可否请问将军,此物的出处?”
“我娘的遗物,”云阶随口说道,此人前后的表现,令他好奇,“阁下姓九?我孤陋寡闻了,世上还有姓九的?哪个九?”
“九九八十一的九。”九客商回道。
云阶指了下座椅,“请。找我所为何事?”
九客商规规矩矩入座,“小的思量来思量去决定来告辞,明早便走,边关将士们视死如归为国征战,真是…可倾可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生在福中不知福,惭愧啊!所以不敢多逗留,劳烦将士们操心,实在过意不去,啊,对了,那些药材全部赠送军营,也算我等为国尽的一份力,还请笑纳!”一番言辞可谓声情并茂。
烛火下云阶不自觉勾了下嘴,思绪陡然一转,目光凌然,
“大叔挥金如土,堪为世人典范。可不知你为何有伤在身,却不用药?你不会不知那些药材世间罕有,随便嚼一口,你的伤也不至于溃烂至此,险些伤及性命。”
九客商显然面目空白一瞬,僵硬地打了两声笑,“呵,呵,那是因为小的视财如命,如今体会良多,与将士们比起来,当真是无地自容,无地自容……”
九客商躬身缩背,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
云阶直直盯着他看,若有所思。
而后他起身走出桌案,“那么多谢了,待明早我回禀过大帅,差人送你们出营。”
九客商于是忙不迭站起,连连点头哈腰,“有劳,有劳!”
第23章 第 23 章
二十三
一行六人乘三辆空马车,在干冷的寒风里离开军营。
哨骑跟出百里,确定其切实往东走,才放弃跟踪。
此事告一段落。
要说人之情感,真是难以琢磨。男当婚女当嫁,自古佳人才子门当户对。
云阶想,他怎么偏生遇到的尽是一群喜爱男子的男子。
仔细追究,他根本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唯一熟知的女子,就只娘亲一个,也便无法理解体会所谓男女间的情爱。
他的年少时期,因食不果腹而忙于生计,从没想过那些。
从军以后更无暇想。
于是乎所有事义无反顾地朝有悖人伦的大道上奔腾不息。
等他回过头来,已然回不去。
来之安之,他活得明白。
正是因为太明白,他才决定此生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老死军中。
禁忌就是禁忌,那是一方千城之国的君主,莫叫他留人话柄贻笑万邦。
“将军,我只想问一件事。”童怀墨瞳澄亮,脸上流露着忧戚。
被这么双大眼盯着,云阶感到不自在,别开眼道,“你说。”
把人唤来原做开解,童怀应是知道他的用意,先讲了话。
“你之前回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云阶抬了下眼,
童怀又接道,“你和那人好了吧?”他笑了笑,“这种事将军肯定不好回答,你可能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就是感觉,那天你回到营地已是深夜,一身风霜,只有日夜不停赶路的人才会这样,说赶路,不如说逃。”
云阶缄口,心事从不对人言,他一贯如此。
童怀那个笑意放大,似释怀又不似,“将军想要平步青云,选择他无疑是最佳的。不过我以为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你英勇善战,那些功名利禄都是迟早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停顿一会童怀双肘撑到桌面,凑近云阶,眼波斑斓,“他到底什么来头?我打听过,他是大帅带进军营的,大帅对他十分保护,我猜想,他姓韩,和帝王家有关,最少也该是个王爷,皇亲贵胄,断袖这种事即便有也秘而不宣,他注定要娶妻生子继承正统。我家中有长兄,轮不着我传宗接代,这仗打完,咱们可以归隐田园,没有流言蜚语没有人嚼口舌。”
云阶忽地扑哧一笑,眼前的童怀,明明纯良到人畜无害,还有装作邪魅来步步引诱。
他掐指弹了下童怀的额头,“小子,你的想法很狡猾。约定俗成谓之宜,正道堂堂,莫往歪路走。”
童怀吃痛,揉着额头,魅惑的表情立马破功,噘着嘴委屈极了,“将军,我是真心的,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忘了他吧。”
“忘什么忘,我只记得我们是军是卒,勤练武御外敌,打赢每一场仗。”云阶坐下,翻开新兵花名册,因这批新兵是他训练,分拨给哪营哪军的任务便落他肩上。
“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啊!”童怀嘟囔一句。
“…这我哪知,只要燕氏一日不撤出我国疆土,这仗就没完。即便战事平息,边关仍少不得驻防。”
“这么说来,将军打算一直一直呆在军营?”
“嗯。”
“喔…那就好,那就好……”童怀自言自语自笑自话。
“奇怪,最近燕军毫无动静……”云阶有所想到,不觉叩桌面,“吩咐下去加强巡防,不可偷懒懈怠。”
童怀连声道好,愉快地蹦跳出营帐。在他想来,朝夕相处,不怕拿不下人来。
云阶在这时轻叹一声。
童怀小孩子心性不错,转眼阴郁一扫而空,不过观察很细致,人聪明心思也敏感,好在天性乐观,只等有一天想通透也便了了,有道是人心易变。故而他不愿言语过激。
过了有一段平静祥和的日子,外敌安分守己军营按部就班。
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燕军是在国境内安营扎寨,敌不动,我不能不动,将燕氏驱逐国界才是最重要也是最终目的。
想归想,军令首当为遵。
因而这日杨湛的卫兵来校场传令的时候,云阶只以为,即将开战。
冰雪融化,天地换新,战机随之而来,大抵如此。
他沿路穿梭军营小道,遇上几个将军。
眉开眼笑冲他抱拳,“凌将军,恭喜!”
说完也不拖泥带水多寒暄几句,昂首阔步各忙各去。
云阶按下没问喜从何来,懵懵然朝帅帐走。
拐过卫兵的营帐,看见站在帐外的凡生,他猛地顿住,消停几月,又来?
凡生眼亮,瞥见人影朝他看去,破天荒得先打招呼,语声响遏行云,“凌将军!”
按照以往惯例,若是送信函,凡生自会主动寻他。
云阶隐约听见帅帐内的谈话声,窸窣的动作声,似有人往帐外来。
他当机立断打转脚步,眨眼间消失在凡生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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