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说》第21章


“讲完你可以走了。”
韩寂懒懒地挪到床榻中央,摆明赖着不走。
“就在这睡。”
云阶施展手脚猛抖衾被,“你疯了吧!”
韩寂死躺着不动,“我没疯,有传言说凌将军练兵练疯了。”
说完他踢掉靴子身体全部翻上被面,“你放心,若有人问起,我自会打发。啊哈,我都三日没睡过一个好觉,你行行好,让我踏实睡一觉吧。”
韩寂打着哈欠,爬到床内鸠占鹊巢。
云阶本也困得慌,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韩寂轻微的鼾声,最后他也熬不住,挪到床边沿昏昏然会周公。
第25章 第 25 章
二十五
这个心安理得挤在别人床榻沉睡的家伙,睡颜安详,纯粹无争,实在很难和他的所作所为融和在一起。
每当想起那些露骨又羞耻的书信,什么心如匪石不可转,思君不见如痴狂……七尺铁骨铜皮为肤的凌将军,恨不能挖道地缝钻进泥里消失。
是人都爱听甜言蜜语,韩寂用对了法子,尤其在感情方面一张白纸的云阶,无形中被潜移默化地接受了。
否则这夜,怕是宁可惊动三军张弓架弩,凌大将军也断断不肯让这一国之君进到营帐且如此安稳地睡着。
黎明破晓,军号悠扬四起。
云阶不再发愣,轻手轻脚挪出被窝,穿上甲胄,照常去军校场练兵。
试想接下来,两个男子同床共枕的消息传出,必然招致各种闲言碎语,他选择秉持一贯装聋作哑。
韩寂说了,他自会打发。
到底人心是充满矛盾而又柔软的,若直白露骨的衷肠无法将其打动,加之不远千里与君相会,抛却道义不说,单单于情而言,足可让人暂时抛却芥蒂。
看那厢眯开一条眼缝的韩寂,偷偷看云阶离帐,揣着无限窃喜再次入梦——他离成功更近一步。
帅帐之中二人对坐饮茶。
“寂儿,军营不是久住之地,预备何时回宫?”
杨湛已然知晓韩寂夜宿将军帐一事。
“朝中并无大事,多呆些时候无妨。”
“你昨儿半夜找凌将军去了?”
韩寂不动声色,啜了一口清茶,才道,“他练兵回得太晚,论起战阵来又忘了时辰,就在他那睡了一宿。”
去岁那时,两人营帐离得近,彻夜讨论兵法,不是没有过。
杨湛听这么一解释,便不再追问,说起眼下情势,“距上次偷袭,燕氏小半年没动静,我军损失也不小,休整半年军力恢复得差不多,有消息报他们正往四邻募兵,车池那边,怎么说?”
“舅舅意思如何?”
“燕氏虽是小国,但民风彪悍,特别云氏一族人,掌握燕氏全部兵权,非常好战。如不能把他们一举歼灭,势必卷土重来。我想,最好让车池出兵,与我军里应外合。”
“燕氏现在不比十年前,舅舅出征以来,他们寸土未进,如今只剩锁鸿岭一道屏障。长此以往,燕氏与我军相持不下,极有可能转而去侵吞边邻小国。车池若不肯出兵,迟早覆国。我会尽快发函给车池国王。”
韩寂在杨湛营帐过了一晌午,闲来无事又去西边营地。
但很识相不鲁莽,没敢直接去军校场。
只在简陋的军帐里瞎转。
瞎转的结果十分之满意,他从桌案的抽屉里翻找到了自己的信函。
于是又赏读几回,再次认可信上的每一字每一句,独自咧了一下午的嘴也不觉累。
云阶下了校场,便径直回营。一路上他耳听八方,生怕某一处三两扎堆的士兵议论昨夜之事。
所谓做贼心虚大概就是他这样。
其实以前他和韩寂就来往深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韩寂是参军,又将离军营,选中了他传授学问。人们要议论也当是羡慕他前途无量,确实也是如此,荣升大将军。
军营不是集市,口舌虽多,但不会乱嚼,军规军纪都是定死的,条条款款摆在那。
到自家营帐门口,他才想起今儿一整日没见童怀人影。
进到帐中,他呆在原地半刻,见韩寂悠哉坐在他的位子上,看着一桌摊开的纸张傻乐。
“你做什么!”
云阶登时脚底冒烟,哧溜冲到桌前,迅雷不及掩耳把纸张全数攥手里,几乎拧成一团。
韩寂看着自己的心意皱巴成泥也不气恼,笑意未泯,
“我写的还不能看。”
他绕出桌案,“老实说,藏得这么深,可有常常拿出来回味回味?”
云阶恶心劲又犯了,走到烛台边,端起手就要点上火。
韩寂跟上前,“烧了也无妨,我再写就是。”
云阶打斜眼瞪他,手落一寸,纸团吃着火,迅速整个燃起,在地上烧成一摊黑灰。
这下韩寂似乎有些恼了,遗憾地抿了下嘴,转头走到桌后,抖出一张白纸,碾墨,执笔,意欲当场作情诗一首献相思。
可惜云阶没他这般好心情,三步上前夺下毫笔,横眉竖眼厉害模样,
“你把童怀弄哪儿去了?”
韩寂闷笑,胸口颤悠几下,嘴上道,“凡生看着,不会拿他怎样,少根寒毛找我问罪。”
见云阶鲸吞牛饮般顾自灌茶,他又道,“那小子倔得很,欠收拾,你平日里太放纵他。”
云阶哼哼,“他既没违抗军令也没胡作非为,何来放纵一说。”
凉水下肚五脏六腑嗖嗖凉,他喘口大气,追问,“你怎么收拾的他?”
韩寂笑眯着眼,摊手表示自己清白,“就捆了丢那,谁叫他好赖都听不进,过几日等他安分了再放他。”
末了他凑近云阶,冲他耳旁说话,“毕竟是你手下的兵,我哪敢滥用私刑。”
云阶忙捂住耳嫌弃得躲开,该说的说完,他感到不自在,取了本兵书,往桌后一坐,希望韩寂觉得讨没趣自个儿走人。
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韩寂这尊神不请自来,他不想走,谁人赶得了他。
没过一会,韩寂又凑他面前来,神情却正经八百,
“你近来在研究战车阵?”
云阶头不动眼不抬,干巴巴回道,“从这到锁鸿岭,穿过小片树林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平原作战,我认为首选战车。”
韩寂点头认同,“你有数了?”
“这些日子忙于练兵,不曾静下来仔细揣摩,战车必是要打头阵,和冲锋兵骑兵相互策应,但以往战斗,因地势不利,并未重视战车的用途,重新启用的话…战车兵…阵形等等…额…怕是要费些功夫。”
说到打仗,云阶分外认真,思绪难免滔滔不绝。
讲完一番话,未闻韩寂发声,他不由扬起了头看向对面。
韩寂笑眼弯月,好像就是在等这一刻,他欠身弯腰,隔着桌案,在云阶反应过来的刹那,偷取一记香吻。
第26章 第 26 章
二十六
凉水逐渐烧开,轰隆轰隆升腾。
云阶的脸就像那样,目所能见的,从一抹羞红晕染成酱色。
可惜紧接着,韩寂好死不活提起往事,几句话成功让云阶褪了色,但其实他的本意是好的。
挂着的笑容依旧宠溺,“为着张知晓的事,我郑重向你道歉。唐二的话你不必介怀,我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对我有心!”
云阶那脸迅速结霜,“我要正是他说的那般呢?为了功名利用你。”
韩寂仰头,朝天呼出口气,“不打紧,千金难买我愿意。”
云阶眉心不由地聚拢,“便是说我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你都护着?”
韩寂毫不迟疑回道,“那是自然,劫富济贫行侠仗义,自然得护着,不过别忘记带上我。”
“你…”云阶气得咽声,重重坐下椅子,猛摇头,“真是无可救药!”
韩寂散漫踱步,到他身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我一颗赤诚之心,确实无药可救,你得好好替我揣着。”
云阶扫下肩上的手掌,正色道,“别搅扰我,这册兵书我今日得看完。”
韩寂凑眼觑,剩余书页还有半个指节厚,立马不满了,“我说,训练新兵不用你做将军的亲自出马吧,听闻是你主动请求的?忙得昏天暗地的好受?”
云阶睨他一眼,不作答。心道,再没有比无暇他想更好受的事了。
他躲到边营来,自请练兵,就为了清净自己,心里暗暗把韩寂会将如何处罚他盘算了遍,贬职降级甚至充当马前卒,他都做好了领受的准备。谁想来的不是降罪诏书,而是一封封恬不知耻的□□,现下,淫贼亲自堵上门来了。
韩寂却不作罢,又道,“作为将军事必躬亲是好事,但事事亲力亲为未必就好,军营里大大小小将军伍长不计其数,谁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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