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鹊》第19章


“你也和他们一样了对吗?”
“也学会了遵从体制内的生存法则?”
俞逢直起腰,一步一步踩实了,走了过来,脚步声像是在敲击尤树的大脑皮层。
一个连一个的问题,尤树哑口无言。
俞逢走到他面前,十六岁的少年还需要微仰视线与他对视,可尤树此刻却完全不敢直视那双纯黑眼瞳。
“我真是高看你了啊。”
就在耳畔,俞逢的声音放轻了,却寒意更重,像一把被极薄的冰刃。
“都是一样的人渣。”
利器刺入大脑的错觉。
尤树还是静默地站着,却有一把火开始隐秘地灼烧。
不知道是不是因尤树的情绪激荡而产生的幻听,在怒意来袭的同时,黎止竟然从俞逢那句锋利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丝颤抖的尾音。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忍无可忍地,他终于开口了。
却是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你是天之骄子,你天纵奇才天赋异禀,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因为你的存在我从小就被比较得一文不值!你根本不明白我要走到这个位置要付出多少!我也是努力活着的人!”
怒火像是烧到了他的眼眶,他感到一阵酸痛。
“你凭什么否认我!凭你作为‘天才’的高傲吗?!”
俞逢怒意正盛,听了之后反而将脸凑近了些,完全忽视尤树话语里暗含的脆弱剖白,“你们又为什么隐瞒黑鸦的线索?明明知道不及时抓住他就会有下一个死者出现。”
“你又是凭什么漠视别人的生命的?”
俞逢的语调陡然变得充满戾气:“凭你想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欲望吗!”
那一句话像是射穿了尤树的理智,他像是被脱光示众一样,铺天盖地的耻辱感争先恐后挤入他的大脑。
俞逢的脸就在他眼前,轻蔑中又带着些悲悯,那表情极度刺眼,让尤树感觉自己像是阴冷水沟里的蛆虫,卑劣地蠕动挣扎着,为了吃点可怜的垃圾争得你死我活。
他承受不住这种近乎羞辱的悲悯。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死死揪住了俞逢的衣领,把童年好友揪得脚尖点地,怒火灼烈地烧烫了鼻息。
他粗粗地喘着气,气息中带着暴戾的颤抖,尽数洒在俞逢冷玉般的脸上。
“漠视生命?说得好听。你自问你调查黑鸦真的是为了不让下一个死者出现吗?”
说到这里,俞逢之前所有的异样都被尤树回忆起来了。
尤树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又恨恨地开口。
“你不是那样的人,俞逢。”
“你只不过是为了自己。”
第二十五章 040500 枪声
尤树下了车急匆匆地穿过大门,赶上了马上就要关上的电梯。
电梯中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护士,以及,一具尸体。
“这个是要送去太平间吗?”尤树问道。
护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这趟电梯要向下走,他又要多等一会儿了。
那具尸体静静地躺着,说不清算是人还是物件,总之是没有生命的,被白色床单覆盖。
鬼使神差地,尤树控制不了自己问出口,“是怎么死的?”
“肺癌。”护士回道,口罩捂住的声音有些沉闷。
“叮--”
负一层到了。
尤树目送着护士将尸体推出电梯,推向双开的白色大门,上面绿莹莹的三个大字无情地亮着。
“有朝一日我能看到你出人头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啊我要等不到那一天了……”
尤树猛然回神,刚刚在电梯里看到的那一幕还占据着脑海,他立刻收回思绪看向面前的病床。
“您刚刚说什么?”
“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总是走神。以前上学也是,你说说要是有人家俞逢一半聪明,那你不听老师讲课也行……”
见翻旧账的嘀咕声又要开始,尤树急急忙忙:“妈……”
“对了他最近怎么样啊?上次他来看我的时候我看他瘦了不少……”
尤树又想起了俞逢那冷漠轻蔑的眼神,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挺好的。”
自从上一次不欢而散之后,俞逢和他再也没有私下讲过话,有的只是工作上的必要交流,即使在公寓的走廊里恰巧遇到,俞逢也是将他自动过滤出自己的视野。
敲门声传来,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张望着,“家属吗?麻烦出来一下。”
一种不祥袭来,尤树起身,心里有些惧怕地走出病房。
“您母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至整个肺部,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医生的声音很低。
果然是这样。黎止刚刚看到尤树母亲那形若槁暴的模样时,就已经明白时日不多了。
尤树缓缓回过头,病房门没有完全关上,一道狭窄的缝隙,里面透着明亮的光,把病床上一脸病容的女人包裹在里面。
他又想起了电梯里的那具尸体。
像是葬礼上的悲恸穿越时空提前造访了他的大脑。
手腕处传来震动,又是个人终端的通话提醒,尤树看了一眼联络人的名字,快步走到无人的楼梯间,才点击接通。
“高局长。什么事。”
“我给你传了个文件。这次的事情如果能做好,以后领导那儿肯定能留下你的名字,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
“我知道你懂事拎得清,这样的人才是能抗大局的。”高局长自顾自地说。
尤树打开文件传输界面的投影,开始浏览文件时,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窟。黎止看着文件里道貌岸然的措辞,阴冷的恶意从每个字眼里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怎么样?”
时间凝成了艰涩的弦,干巴巴地紧绷着。
“……好。”尤树说。
这一个瞬间,他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大概是幻听。
“罪犯什么身份?”
“二十七岁,男性,在STV做流媒体。”
“为什么突然搞出这种博眼球的事?”
“他说是为了他哥哥,但是……”
年轻警员话语停顿住了。
尤树说不清是不耐还是迫不及待,“有话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拖拖拉拉的!”
年轻警员一个激灵:“但查无此人!”
“什么?”
“户籍信息库中查询过了,罪犯没有血缘相关的兄弟。他说的那个名字也是没有任何信息!”
“怎么回事……那人质呢?”
“在希尔街上挟持到的小学生,就放学回家的路上。”
信息交代之后尤树他们也终于到达了直播账号所在的IP地点,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在卡斯城已经不多见了。
网络直播的节点经过加密无法被切断,所有的社交媒体与虚拟论坛里都已经沸反盈天,全帝国的人都在注视着这次恶性社会事件的走向。
不仅仅有担忧、专注,还有一些明晃晃的兴奋,像是乏味生活里一针刺激的违禁药剂。
‘哇哦!会玩!’
‘天呐为什么要这么极端!’
‘他就是想让全国都看见吧……’
‘快救救小女孩啊。’
尤树带人破门而入。
房间内部一片破旧,明显是废弃了没人住的,有股子浮尘特有的气息。
但房间中央的摄像设施是崭新的,罪犯的个人终端连接着全国最大的视频网站,摄像头的取景刚刚好,青年人抵住小女孩的枪口刚好在画面正中央。
流媒体也会涉及到画面取景方面吗?黎止想可能是的。
罪犯情绪极度不稳,对着摄像头慷慨陈词,唾沫横飞之间好像对面是能替他伸张正义的法官。
“你们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警察的突然闯入完全没有打断他的激动自述。
“我哥哥是被抓走的!”罪犯的枪口暂时离开了小女孩,向着举枪进入的警察指指点点,“他们这群道貌岸然的政府走狗说的话可信吗?!”
他把枪口又狠狠抵回了女孩的太阳穴,女孩的哭叫声让人心惊胆战。
“我不是精神病。是你们一直被蒙蔽着,你们的记忆可以随便被操控!删除!扭曲!”
“个人终端?记忆终生存储?真是个监控的好机会!”
“我哥哥呢?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黎止直觉这个人可能真的知道点什么,他的痛苦情绪太真切了,泪水与绝望在脸上交汇着,一屋子警察和千万网络上的眼睛看着他,听着他困兽一般的呜咽。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俞逢就在尤树身侧,今天的他神情有些异样,明显有些精神恍惚,尤树能听到他无意识的喃喃,“记忆抹除?”
尤树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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