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太后这些年》第147章


鲜血呛了出来。那薄薄的丝帕子,很快就被乌红的血浸透了。血从口中出来,洒在被子上,红色的锦被上开出黑色的花。
她抱着他,转头叫道:“来人,传御医!”
“来人!”
她叫的那样慌张,好像真不知道他的病因似的。侍从连忙碎步跑进来,很快,御医也被召来了。她放下他,一身风雨站起身,衣服袖子上也被沾染了点点鲜血。她站在一旁,拓拔泓的咳嗽始终不停,伴随着咳喘,血往外涌。她感到头皮发麻,浑身肌肉僵硬,汗毛似乎也竖了起来。她一刻也无法在这地方多呆,空气腥甜,是浓重的血腥味。她杀死过很多人,但她并没有亲眼见过几个死人。他们都不死在她眼皮底下,死的远远的,所以她不害怕。但她其实害怕流血,害怕死人,她不能看。
她身体轻飘飘的,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就失去知觉。
她直坠了下去。
左右一看太后昏倒了,七嘴八舌地齐叫一声,连忙搀扶住她:“太后!”
她已经昏过去了。
第132章 雷雨
太初十一年冬, 腊月十四日,太上皇驾崩。
他是夜里去世的, 临终前召见了拓跋宏。宦官立在帘外,先是听到殿内在说话。拓跋泓说了好些, 声音低, 听得不甚清, 拓跋宏只是应,间或回答一句。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 约摸寅时一刻, 里面传出了皇上的哭泣声。不久, 拓跋宏从殿内走出, 锦衣华服颓在肩上,垂着袖,白皙秀丽的脸蛋上满是泪痕, 向众人宣道:“父皇晏驾了。”
“去告诉太后, 父皇晏驾了。”
消息经过殿中宦官之口,传到太后宫中。拓跋宏也没有在太华殿继续待下去,而是立刻去了崇政殿,跪在冯凭榻前:“太后,父皇晏驾了。”
冯凭那时犯了旧疾,躺在榻上休养,也已经三日未临朝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不得不强撑着坐起来。拓跋宏悲伤哭泣, 冯凭搂着他身体,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皇上别怕,有我在呢。”
拓跋宏抱住她:“太后……”
冯凭带着拓跋宏回到太华殿,开始处理后事。
先是宫中御医,然后召见了几位族中有地位的拓跋氏宗王,召见辅政大臣,宣布太上皇晏驾的消息。御医当着众人的面,验明太上皇的遗体,告知众人死因,是因病而死。完了太后拭泪说:“诸位若是没有什么疑问,咱们便齐心协力,共同办理后事吧。”
宗王、众臣心里打鼓,太上皇好端端的,突然暴病,又突然驾崩,谁心里不提着悬着,然而哪敢有疑问。而今太后把持朝政,生杀大权都掌在她手里,太后如此说,众人也就齐跪在地上,放声哭起来。一时满殿都是哭声。外围的宫女宦官听见了,也都跟着下跪哭。
等到天亮,太后正式召集众臣,宣布太上皇的死讯。
拓跋泓死的突然,确实让人吃惊,然而宗王和主要辅政大臣们都不说话,朝臣们自然就更没什么可问的了。毕竟是太上皇,这里皇帝坐着,皇太后坐着,太上皇的死,对朝堂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大影响。众人挥袖洒泪一番,便共同准备办理太上皇的后事。
太后宣布罢朝一月,为太上皇治丧。
一日之间,平城宫覆上了一层素缟,宫女宦官,宫中一应妃嫔仕宦,俱换上了白色的丧服,各宫殿门上也戴上了白绸。拓跋宏换上了衰服,太后的鬓发间,也簪上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整个宫中忙碌起来。
冯凭不是第一次经历大丧了。
先前拓跋叡驾崩,形势比而今烦难多了,所以这次反倒没什么可慌乱的,一切驾轻就熟。尽管身体仍是不太好,然她病恹恹躺在榻上,召见大臣,发布诏令,熟练地吩咐安排着一切,丧事进行的有条不紊。大殓之后,停灵七日,出殡,移梓宫至太庙暂居。拓跋泓死的突然,陵墓正在修建,等新陵建成,再移陵。大致已经结束了。
拓跋泓死后,次年,改元太和。
自此,整个帝国,一应权力,俱为太后掌握。拓跋宏年幼,朝廷一切事,皆听太后的吩咐。太后怎么说,他怎么做,不敢有丝毫违逆。自太和三年,太后又陆续清除了一大批异己反对者,冯氏的权力达到鼎盛。冯氏兄弟在朝中,获得一众阿谀奉承者,身边团聚了大批党羽,上至中书令、大将军,各部尚书,宗室诸王,下至普通官员,府寺小吏,无人不争相巴结。宫中更是太后的地盘,三府六局,宫女宦官,无不是太后的亲信。太后信重宦官爪牙,加强监察,罗网密布天下,宫中朝中,无处不是她的耳目。
冯氏兄弟,为拓拔宏伴读。拓拔宏自幼聪颖好学,冯仁冯诞兄弟却很不成才,整日不读书,在宫中嬉戏遨游,追鹰逐犬,书没念到两本,纨绔子弟的习气沾了一身。那冯诞是冯朗的幼子,他母亲常夫人宠儿子,自小护的跟个脓包似的,碰也不让碰一下。冯仁是冯曦所生,冯曦对儿子则是不闻不问,加之又是个庶出,一直缺乏管教,而今长到十一二岁,模样倒是漂亮可爱的很,内里却是两草包。太后因为他们年纪和拓跋宏相当,所以才挑他们入宫,同拓跋宏一起读书,指着他们能有出息,来日立身朝廷,为国建功,也承担家业,哪晓得他们是这等蠢材。太后对此十分头痛。
冯家的几个男孩子,都不成器,已经长大的那几个,太后看着是不可指望了,这两个小的,又是这德行。而今冯家权势鼎盛,太后的心思却非常忧虑。冯家权焰熏天,全是靠着太后一人的威望在独撑,如果子孙后辈不成材,不能承担起这份家业,她很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冯家会招致大祸。尤其是跟拓跋家几个孩子相比。拓跋宏就不说了,出了名的聪明颖悟,能文能武。提笔能写文章,上马能拉弓射箭。他的几个兄弟,始平郡王勰,长乐郡王嘉,也都个性沉稳老道,低调谦退,眼瞧着前途不可限量。太后不喜二侄子,隔三差五将他们叫到跟前教训,有时叱骂,有时苦口婆心,这两小子听了,只当耳旁风,两三天就忘没了。气的太后直想打。
好在冯仁冯诞虽没出息,但是和拓跋宏,以及拓跋家几兄弟感情非常好,自幼一处玩耍,亲如手足。冯仁冯诞虽读书不通,但听太后的教导,对拓跋宏亲近友爱,跟两个小跟班似的,成天把拓跋宏捧着抬着,哄着爱着,拓跋宏年长几个月,对他们兄弟,也非常呵护,并不闹什么龃龉,太后聊感安慰。若不是如此,太后真要急死了。
现年三十五岁的冯太后,大权在握,朝中有信重的大臣,高盛杨度等等,身边有位心腹宦官杨信。这些年,她的精力都放在了朝政上,过往的爱恨,也早已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李益、拓跋泓这些名字,早已经多年不在她口中出现了。
她而今最关心的人是她的孩子。
她没有亲生的孩子,她的孩子是拓跋宏。幼年时,他便是她唯一的指望,被她抱在怀里,捧在手心里。他的吃喝拉撒,件件由她亲力亲为,亲手照顾。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份感情日益加深。
像所有失去丈夫,独自抚养幼儿的女人一样,她把孩子当做精神的寄托,未来的期许。拓跋宏自幼懂事,对她亲近依赖,百依百顺,这让她在寂寞之余,找到了安慰。她年纪大了,越来越渴望亲人的陪伴,羡慕儿女绕膝的乐趣。有时候,想到年华老去,这辈子已注定孤独终老,她会感觉很寂寞,夜不能寐。只有拓跋宏出现的时候,她的心才会轻松一些。看到他偎依在自己身边,一声声叫着她太后,她才感觉没有那么寂寞,日子不是那么难过。
她越来越爱他了。
拓跋泓刚死的那时候,她还觉得这感情有限,然而随着自己逐渐老去,她感到自己精神上,越来越需要他。
拓跋宏五岁的时候,觉得妈妈是温柔美丽的女人。
像一只华丽优雅的鸟儿,她是彩色、甜美、芬芳的。她的胳膊柔软,怀抱温暖。她的声音让蝴蝶起舞她的抚摸让冰雪融化,她的笑容令花朵盛开。他想永远被她宠爱着,被她抱在怀里。她是他全部的世界。
八岁的时候,她变成了皇太后。
原来她并不只是温柔美丽。她是个强大的女人,她可以一人掌控朝政,满朝文武大臣皆听她吩咐,对她俯首帖耳。
她会发怒,会发号施令。她斩钉截铁,说一不二。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个不解事的孩子。她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答应,说:“好。”有时候看到她冲大臣发脾气,他甚至隐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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