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太后这些年》第148章


她会发怒,会发号施令。她斩钉截铁,说一不二。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个不解事的孩子。她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答应,说:“好。”有时候看到她冲大臣发脾气,他甚至隐隐有点害怕。她是一切的主宰,是这个帝国的中心,所有的人都围绕她的意识行动,随着她的手势和眼神运转。
他开始敬畏她。
皇太后,他的妈妈,是他在世界上最爱的人,也是他最敬畏的人。
她一冷起面孔,他就忐忑不安,她一露笑,他就心中放晴。
妈妈是他头顶的一座山,巍峨高大。
不论她是鸟儿,还是高山,他都爱她。因为她是妈妈,是世界上最疼他爱他的人。妈妈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港湾和依靠。
她温柔强大,他信赖她。
拓跋宏有时候,也会感觉,她很脆弱。
有一天晚上,他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宫殿顶上雷声隆隆。宦官将他唤醒了,说太后召他过去。那是半夜,他撑着沉重的眼皮,被人伺候着穿上衣服,去了太后宫里。太后在榻上,也在睡觉,似乎才刚醒,衣服还未换,见了他,拉着手关切说:“天上打雷了,皇上一个人睡怕不怕?要是怕了,到我这边来,我抱着皇上。”
拓跋宏很困地揉着眼睛,在榻沿上坐下,说:“我不怕。”
他脱了鞋,上了榻,她将他搂在怀里,双手堵着他的耳朵:“皇上还小,听了打雷,晚上要做噩梦的。”
拓跋宏说:“妈妈,我不怕打雷。”
她还是坚持说:“小孩子都怕打雷的,多吓人啊。”然后抱着他。
那天晚上,打了一夜的雷,拓跋宏便靠在她怀里睡了一夜。轰隆隆的雷声,好像要把宫殿顶掀开,他却睡的很沉很沉,梦里只感觉到她的怀抱很温暖,她的手一直抚摸着他头,堵着他耳朵。第二天早上醒来,拓跋宏才知道,原来她一整夜都没睡,一直那样抱着他。
拓跋宏很感动,觉得妈妈很爱他。
每到打雷的时候,太后便将他叫过去,抱着他睡,说:“皇上年纪小,害怕打雷。”
其实拓跋宏一点也不害怕打雷。
他告诉太后,太后却坚持自己的看法,说他害怕,然后每逢雷雨的夜晚,便抱着他入睡。拓跋宏后来渐渐明白了,其实是太后知道他不怕打雷,是太后她自己怕打雷,故意说成他怕。
她其实是想让自己陪她。
拓跋宏心里很高兴,原来太后也怕打雷。
从那以后,每到雷雨天气,他就会特别敏感。天上第一声雷炸响,他就从梦里惊醒了,心想妈妈要害怕了。他连忙下床,穿了衣服,往她那边跑去。她果然是醒着了,却不知为何,没有让人来找他,只是自己一个人侧躺在那,睁着眼睛,若有所思。他主动走上前,钻到她怀里去,说:“妈妈,打雷了,我害怕。”
她见到他,特别高兴,面露喜色,说:“皇上过来,我抱着皇上睡。”
拓跋宏靠在她怀里,被她抱着,仰头露出小脸,道:“妈妈,你怕打雷吗?”
她笑了笑,说:“不怕,只是吵醒了,睡不着。”
拓跋宏搂着她脖子,说:“你要是睡不着,就叫宏儿,宏儿过来陪你。”
她摸了摸他脑袋,没说话。
他像小时候一样,紧紧偎依在她胸口,她是他所爱的那样,温暖,柔软而芬芳。妈妈需要他,这让他感到很满足。
由打雷而起,拓跋宏发现,她其实并不真的强大。
她怕很多东西。
她怕喝药。
她怕苦,一喝药就皱眉头,总抱怨,杨信千方百计地哄她,还是不能把她哄高兴。她总是为这个闹事情。
她怕痛。
她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说这里痛那里痛,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拓跋宏看她生病,感觉她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的多。
第133章 委屈
八岁的拓拔宏, 理想是成为一名好皇帝。
怎么才能成为好皇帝?
他的太傅,高盛给他授课, 说:“尧舜之道,孝悌而已。”
他翻来放开面前的诗经。
《诗经·小雅·蓼莪》
蓼蓼者莪, 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 生我劬劳。 ……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 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 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 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 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穀, 我独不卒!
……
年幼的他, 内心震动。他看到那句“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一瞬间,几乎感到有眼泪要出来。原来没有父母,就是失了恃怙。诗里是这样说的,没有父母的孩子, 多么可怜。他从小长在太后身边,从小没有母亲, 听到别人说起自己的父母,偶尔也有些迷茫。但太后是疼爱他的,他并未吃过苦。
他从来没感觉自己可怜。
直到看了这篇诗,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可怜人。
父母生我,养我,我身上流着父母的血,我从母亲的腹中出来。父母是孩子的至亲、至爱。没有父母的孩子,就像是路边杂生的野蒿,无依无靠。
他的母亲早早就死了,他的父亲在不久前也死了。
而今的他,也是野蒿了吗?
他脑海里,没有丝毫关于母亲的印象。他也从未从任何人口中听说过自己的母亲。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不重要的,原来这个人很重要,而且应该是他在世间最重要的那个。
怀胎十月。分娩了他,给了他生命,将他带到这世上的人。
本该抚养他,照顾他,爱护他一生的那个人。
他应该感恩,孝顺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呢?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她,也没有见过她?
她长的什么样?
她死了,还是活着?死了,埋葬在哪?活着?又活在什么地方?
死了,她是怎么死的?是生病死的,还是被人所害?病死的,她有留给他什么遗言吗?她爱他吗?她死的瞑目吗?有没有什么遗憾。被人害死的……是谁害死她的!谁是他的杀母仇人!
活着,她有在思念他吗?他怎么才可以见到她?
他太好奇了。
这几乎是人类的本能,每个孩子都会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幼年隐隐约约的感情,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强烈。
他的父亲,他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母亲。那个从未谋面过的至亲。
他假装不解,问面前的太傅:“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太傅高盛,花白胡子的老头,是拓拔宏自幼心中学问最渊博,最尊敬的老师。高盛解释说:“诗经·小雅·蓼莪,说的是子女思念父母的感情。”
高盛说:“是人都有父母。”
他心想:是人都有父母,原来是这样,为何我没有。
高盛道:“父母是孩子的至亲,给予生命的人。孩子是父母血脉的传承,生命的延续。父母爱护、怜恤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子女孝顺父母,回报父母,也是天经地义。可有的时候,天不遂人愿。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遇到这种事,做子女的,自然心中悲痛难过。这篇蓼莪,便是诗人在抒发自己父母离世,无法尽孝的悲痛之情。”
高盛道:“羔羊跪乳,乌鸦反哺的故事,皇上有听说过吗?”
拓拔宏摇了摇头,说:“没有听说过,是什么意思?”
高盛道:“羔羊跪着吮乳,是感激母亲的哺育之恩。乌鸦老了,它的孩子会给它喂食物,使它免于挨饿。这是动物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回报生育养育自己的母亲。畜生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
拓拔宏听到这话,脸有些微微的发热。
他感到很惭愧。
诗人的父母离世,这样悲伤,痛不欲生。羔羊会跪乳,乌鸦长大也会反哺。而他,连自己的母亲是谁,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岂不是畜生都不如呢。
他问太傅道:“如果父母从未谋过面呢?孩子并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无从尽孝,这算不算得上是不孝?”
高盛知道小皇帝的心思,说:“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就长大,就算生育他的人不在了,也总有养育他的人。养育之恩,等同于父母之恩,同样需要回报。”
他熟练地阐述着那一套君臣制下的人伦道德:“又如一家之中,庶出子女,也并非嫡母亲生,他们对嫡母难道就可以不孝吗?同样也应当孝。因为嫡母对他们,也有养育之恩。”
拓拔宏点了点头,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朕明白了……”
高盛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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