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春暮》第142章


冬日的夜色随着薄的雾气蔓延于层层殿宇与宫室之中,仿佛最隐秘的一双手,在黑夜里探寻这这深宫里每一个阴冷或繁华的角落或楼阁里的秘密与阴谋,随时随地,叫人不知所措。
元婉蓁轻悄避开宫中巡夜的侍卫,寻到藏在梅花树下的披风裹上,再来到紫宫殿前。
“娘娘怎的又回来了?”宣赟诧异。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蓬蓬狂窜于胸腔之内,她镇定了心神,忧色道:“我还是不放心来看看。”
宣赟略一怔忡,旋即唇角含着笑为她推开了殿门:“那娘娘快进去吧,外头凉的很。”
元婉蓁如常微笑地走进殿内,门合上的那一霎那,她快步朝走进内室换上了自己的锦衣,再回到前殿时,苻啸有了动静,缓缓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是蓁儿吗?”他薄唇轻启,声色微有迷离。
元婉蓁徒然握紧裙边的玉佩金须,生生地感到了心虚与强烈的心痛,她微笑地走到他身边:“你醒了,头疼吗?”
苻啸略一怔忡,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流星样的复杂划过,“你一直陪着我吗?”
她屏住呼吸,轻轻道:“你醉了近两个时辰了。”
“怎么这样凉啊?”他深深呼吸,眸中的温柔如琥珀色渐渐暗沉下去,换上的仿佛是绝望的凉意,元婉蓁压住心中深深的愧歉之情,笑道:“本是回了温沫宫,结果还是睡不着,担心你就又来了。”
他垂眸的一瞬间,有金牌发出刺眼的光,心酸楚得几乎要被融尽,手轻轻一带将她抱在了怀里,“我叫你担心了。”说着,他伸手褪去她的鞋袜,刚握住脚心就蹙了眉:“你看凉的像冰块一样,日后再不许夜里来了!”
他有些心痛的生气,温暖的双手握住她的脚不断的搓揉着,元婉蓁眉心剧烈一颤,温热的液体从她的下颌滑落,一滴,又一滴,缓缓坠下洇进她浅绿的莲花阔袖。
“怎么哭了?”
他心痛而温柔的眸光,如针尖似地戳痛了她的眼,她紧紧勾住他的颈子将头贴在他耳边,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伤心与愧疚顷刻间把她整个人掩埋。
“你这样宠我,我感动。”
他仿佛是很吃力地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蓁儿,是爱,而非宠,若只是宠···”他唇角微微颤抖,像是说不下去一样,他闭上眼,身体中彻骨的寒冷与痛楚逐渐冻成一个大冰坨子,坚硬的一块,硬沉地碾在心上,若只是宠,我也不会付出如斯代价。
心中突地一跳,她蓦地立身看着他,声音像不是自己的:“怎么不说话了?”
他拼力绽出一片雾样的笑意:“去温泉里泡一会儿,我还有折子要阅。”说着,他拍一拍她的腰,“快去。”
她乖顺地起身,看了他半响后,才转身走进内室。
听着内室的门轻轻阖上,苻啸眼角默默划过一颗毫无生气的泪水,忽然之间,他捂住胸口只觉心脏疼得钻心裂肺···
夜凉如冰,偶尔闻得寒风刮过窗外枝头的声响,他的手颤抖而贪恋地抚摸龙案,腰间的金牌随着动作在龙椅上磕出清脆又极其刺耳的响声。
他的手垂落,以一种安静姿态停驻在冰凉的桌面,他看一眼立在一旁的酒樽,含着愉悦而悲凉的笑意,举起仰头喝尽,冰凉的酒液灌入他的口,他的喉,最后直抵肺腑,侵入五内。
一一一
建元八年一月初十二。
温沫宫中,元婉蓁听得殿外内侍与侍女惊慌失措的声,轻轻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她缓缓闭了闭眼,将长长的白绫抛上殿樑,她踏上凳子,一头长发如云铺落在背后,脖子套进了系好的白绫里,眉眼间仍有抹不掉的不舍与愧疚,她轻轻闭上眼睛,蹬掉脚下的凳子···
“蓁儿!!”苻啸的声音忽而自殿门前响起,长剑一闪而过她自半空滚落在地,她惊痛地看着他,还未说话就被他抱在怀里冲了出去。
八公山里,他们与跟随的一千人马在慕容策部将疯狂的追捕下走散,他搂着她拼命朝深山里跑,漫天的星光,闪烁的光芒低低的,仿佛伸手可触,寻得一处灌木后,他终于忍不住颓坐在地上,元婉蓁无力的手颤抖着轻抚他面颊,月光白晕晕的,似一口狰狞的利齿,咬住她的喉咙,痛楚难当。
“你伤口痛吗?”
苻啸极力舒展因痛楚而扭曲的容颜:“不痛。”他褪下披风裹住她的身子,垂眸握起她的手哈气:“可别染了风寒。”
泪水漫涌上面颊,她一头伏进他怀中,满心肺腑的绝望与悔恨,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军情泄露给了慕容策,她的哭声凄厉到泣血:“我···苻啸···是我的错···是我···”
“蓁儿。”他的声音沉重而温暖,像一缕日光晒在她冷得发颤的身上:“与其勉强求得一个改变,不如安心于此。”
她浑身如被雷劈一样震颤,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日李雪卉会来与她说这一番话,原来是他刻意转达···
她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雪白,苻啸唇角扬起释然的笑容:“在时,你听见了对不对···”
四目相触,有片刻的静默。
汹涌的眼泪涌出来,她的唇角在发抖,喉咙里像是有小刀在割,苻啸任然宠溺的看着她,嘴角微动:“本是不知的,可看你日渐消瘦,想是有愁事扰心,忽然忆起那日,就猜想你是不是听见了。”
一声叹息,他眼里渐渐浮起哀伤、懊恼、痛心……复杂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张字条确实是慕容策所写,他买通了一个内侍准备送去给你,只是被宣赟发现而交给了我,我想看看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那一箭是我射得。”
元婉蓁的心急遽下坠,彷若平地一个踏空,落下的竟是万丈悬崖,深黑不见底:“为什么啊?”
他的眼里恍惚闪过迷离的泪意,声音轻轻的,低微的,像是梦呓一样:“那夜你浑身冰凉入殿,而我的金牌反了面···”
零星的雪花扑在他脸上,瞬间融成小小的水珠,与他的泪一块滑落,元婉蓁眼泪不停的涌出来,她胡乱用手去拭,“对不起,我心里只有你,只是我亏欠他太多了···”她抬手一掌挥在自己脸上:“我太自私了!”
他猛地握住她的手,紧紧盯着她:“不过半月,我军就中了埋伏,我知道是你···但形势已无法再改变···我知道,我的江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我不怪你。”他轻轻闭了闭眼,神色恢复如常的温柔笑意,挂了泪痕的脸颊上有一丝悲戚的玩味:“我倾一国之力去爱一个女人,虽然这太过奢侈,但我也心甘情愿。”
无声哽咽,一层层的悲翻涌上心头,酸痛不可遏止,泪水潸潸而下,大滴大滴的泪珠灼热地滑落在她脸颊上,晕出斑驳的泪痕,她猛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紧紧挨着他的头:“你为何这么傻啊!为何啊!”
他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独有的茉香味:“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去寻一处村落,永远待在里面,我不再是秦皇···这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是你的妻子,你在哪我就在哪,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夫君。”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脸泪流不止,苻啸欣慰一笑,侧首吻在她耳边,泪流满面:“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无憾!”
深山之中,马蹄声震得耳朵刺痛无比,百步之外,明晃晃的刀刃之光刺得苻啸睁不开眼,元婉蓁转首,只见四下皆是盔甲寒光,她一眼就看见了慕容策,而他正已大步走来,伸手将瑟瑟发抖的她扯进了怀中,悲喜交加:“蓁儿···”
他一把扯下苻啸的披风将自己的披在了她身上,对宣绍命令道:“带小姐上马车。”
她身子往后一缩,转身护在了苻啸身前:“慕容策,我说过,你不可以杀他!”
慕容策眯起眸子,再次命令道:“带小姐上马车!!”
“哈哈哈哈···”苻啸嗤笑几声,撑着剑柄孱弱地站起身子,伤口的痛让他浑身颤抖不已,他挣扎着扬起下颌,目光盯着慕容策:“你以为你赢了吗?”
慕容策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宣绍就命人拖来了三位女孩,年岁不过八九,元婉蓁惊怔一眼,认出是三位公主,是苻啸的女儿,她惊叫一声:“慕容策,你要做什么?!”
三位公主被押在了地上跪着,一双双懵懂而恐惧的眸光看着苻啸,苻啸深吸了口气,内心瞬间就被哀伤与悲凉紧紧包裹:“呵呵呵···”他痴痴发笑,旋即抬手以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速度,一剑划过三位公主的颈子,三位公主只惊怔地看了他一眼,便倒在了地上。
元婉蓁吓得不由猛地打了个寒噤,震惊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
看着躺在地上死去的女儿,苻啸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一刀一刀狠狠划着,胸口处一阵阵往上涌着腥甜,慕容策也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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