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第301章


杨秀却感觉到,她这一走,便是山高水远,再见无期了。
他侧目看着他的阿姐,不是才十八岁吗?
这样好的年华,为何却目光如此沉静?
杨秀笑着点头:“阿姐,早回。”
杨毓笑着转眸看向他,眸光略带狡黠:“我家的阿秀也到了可以谈婚的年纪,有没有哪家的小姑子捷足先登,摘了阿秀的心?”
杨秀面色微红,道:“无,尚无。”
杨毓点点头道:“再过两年也不迟,好生挑个称心如意的姑娘,即便是寒门出身,也是好的。”
杨秀的脸越来越红,似煮熟的虾子一般,闷声点头。
重逢和祺砚远远的跟在那二人身后,谁也不肯先说话。
祺砚微微侧目看向他,道:“你那日说的话,是何意?”
重逢身子略微停顿住,转身看着她,道:“便是面上的意思,郎君年少有为,不怪你们这样的小姑子倾心。”
:“狗屁!”祺砚怒斥一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重逢呆怔怔的看着她怒气横生的离开,一时间恍然大悟,自己,是否误会了?
可是那日进城,她分明眼睛都黏在郎君身上了!
祺砚蹙着眉走了两步,突然定了下来,转身喊道:“杨重逢!”
祺砚突然出声,脸色涨红,却挺直了腰背。
杨毓和杨秀二人侧目看去。
重逢闷声应道:“何事。”
祺砚咬咬唇,目光迎上他道:“你可愿娶我!”
。。。。。。
重逢怔住了。
:“娶,娶你?”
祺砚侧目看向杨毓,得到一个肯定又赞赏的目光,更上前一步道:“我问你愿不愿意,直说就是!”
杨秀诧异的看向杨毓:“阿姐,祺砚也忒大胆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人生,最大不过生死,她怕什么!
重逢轻哼一声道:“早就想娶了你!”说着上前,一把将祺砚推到墙壁边。
杨毓二人赶紧转过眼睛,不再看下去。
重逢在军中已是校尉之职,在府外独居,难得他还不忘初心,愿意娶祺砚。
:“阿姐安心吧,我知道如何为官,如何为臣,若有一日陛下不再信任我,我会远离金陵。”
杨毓微微蹙眉一瞬,道:“对于今上,阿秀只需时刻记得,他是天下之主,忘记他是你的师兄才好。”
杨秀点头道:“阿秀明白。”
杨毓点点头,只听身后祺砚娇嗔一声:“主子还在这!你怎敢如此孟浪!”
重逢道:“我以为你看不上我的。”
:“呆子!”
杨毓低低的笑了笑,这下,可以安心了。
临嫁还有三日,一切准备就绪。本想去雁栖山拜会七贤,却得知那几位出游许久了,归期未可知。
杨毓这才想起,她怒杀吕长悌之前,曾给竹林七贤写信,让他们近几年要远避金陵。两年前许下同看初雪的诺言,也因战乱而未能达成。
能远避祸端,她很开怀。
清晨,她乘着青帷帐马车,出城而去。
祺砚笑问:“女郎,许多年未去三山矶,不知陆公是否在观中,何不先递个拜帖,免得扑了个空啊。”
杨毓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持着书卷,笑着道:“就是想去三山矶看看,若是在自是有缘,如若不在,山水再见亦是绝妙。”
初一转眸看向车内,隔着帘幕道:“亭主,到了山脚下。”
:“善。”
祺砚挑开帘幕,杨毓轻快的下了车,转眸看向山间,满目葱郁,心间也觉得轻松许多。
她轻舒一口气,循着山路缓缓上行。
耳边听闻潺潺流水声与鸟啼蛙鸣交织在一处,鼻尖嗅着若有若无的草木香,她的脚步愈发轻快。
:“女郎今日似乎很欢喜。”祺砚喃喃自语道。
初五笑道:“婚期将至,自然开怀。”
婚期?祺砚转眸看向他道:“王司空不禄,这场大婚,换做是你,你会如此开怀?”
祺砚少有的如此严肃认真模样,初五微微一怔道:“女郎近些日子一直忙着,她是开怀的。”
祺砚转眸看着她的背影,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静墨,都有了圆满的归宿,唯有她的女郎,孑然一身。
不过一个时辰,天色大亮了起来,阳光似乎在一瞬间撕裂了天幕,普照着大地。
当年初次来访,那夜她坐在道观门口奏琴,陆公覃就倚靠在门边,倒穿着鞋,坐在那倾听,那时她还那么低微,他却不在意,彻夜帮她修改批注《琴赞》。
多年不见,不知他还好吗?
遥看着那一如从前,古朴陈旧的木门,她竟有些情怯了。
:“琴仙亭公主,杨氏阿毓来访。”初五请击了门环两下,扬声喊道。
不过一会儿,只听里面传来踢踏着木屐的声音,一个中年士人身穿着青衫打开门来。
:“阿毓?”
陆覃有些诧异,又满含着惊喜,道:“你这小姑子,惊遍朝野!快快进来!”
杨毓灿然而笑道:“陆公多年不见,精神愈发矍铄,我可惦记你那院中的茶井许久了!”
二人一边往里走,陆覃一边用手掌比划着她的头顶,狐疑道:“似乎长高了?”
杨毓轻笑一声道:“上次见陆公,我还不过碧玉之年,怎能不长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犀角添妆
杨毓轻笑一声道:“上次见陆公,我还不过碧玉之年,怎能不长呢?”
:“是,是。”陆覃一边请她进了门,转身到院子的水井边提水,道:“听闻你去了竹山封地,还着实建功立业了一番,当初真真眼拙,没想到你这小姑当真敢为天下先。”
杨毓摆动着榻几上的茶盏,一边用自己的帕子将灰尘布满的榻几擦了擦,又放回袖间。陆覃提着一桶水回到门廊处,道:“满满一桶井茶,饮个够吧。”说着放下挽起的衣袖,坐在了杨毓对面的软榻上。
:“善。”杨毓自顾自的自桶中取水喝,冰凉清甜的井水,带着淡淡茶香雅意。
陆覃见她一脸满足的模样,不自觉的笑了笑:“许久不曾听闻你的琴音,今日可有雅兴一奏?”
杨毓笑着道:“近几年谱了几阙新曲,正打算请陆公品评一番。”
这边祺砚早已将琴送了上来,杨毓打开琴盒,陆覃惊诧的道:“这,可是嵇公的“玄牝”?”
:“是。”杨毓取出琴来,平放在榻几上道:“陆公是爱琴之人,是以,我才特别带了此琴来请陆公一观。”
陆覃点头道:“请,请奏吧。”
焚上一炉王靖之为她亲手制的“清心引”,伴随着沉静内敛的香气,她缓缓以勾或捻撩动琴弦。
她想要的生活多简单,不过是七弦美琴,三五良朋,一炉清香,半盏香茗,再有一个他。
饶是不能圆满,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奏着琴,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或垂头看向琴弦,或目视前方,奏到欢喜之时,目光看向陆覃,二人互相交视之时,陆覃蹙眉之际,她必然停下来,请他言明,而后再徐徐的记下琴谱来。
初一和初五站在门外,看着杨毓欢喜的模样,笑道:“女郎真是琴痴。”
初一冷峻着一张脸,道:“是琴仙。”
时至垂暮,挥别了陆覃,杨毓带着七八卷竹简,欢喜的下山去。
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最后在府中的这一夜,庾蒿竟然来了。
他满面悲憾的进了门,深深的行了一礼:“我听闻王卿离世的消息,从陈留赶来,却听闻你明日与他结阴婚,特意赶来看看你。”
杨毓笑着点点头,将人应进了门。
二人坐下,杨毓一如在竹山一般,缓缓的烹着茶,庾蒿自宽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放在案几上。
杨毓侧目看看笑道:“庾君是作为阿毓的手帕之交,来添妆的?”
:“还笑!”庾蒿微微蹙眉,神秘兮兮的低声道:“我寻来送你的犀角香。”
:“犀角香?”
庾蒿献宝似的打开盒子,一股奇异的香味钻进杨毓鼻尖:“真是异香。”
庾蒿笑着点头道:“明帝之时朝中有一大臣,名唤温峤与王公导同朝为官,王公导恪尽职守任劳任怨,温峤自觉无用武之地,便返回家乡。又见朝中物资匮乏,残破不堪,便筹备了一些朝廷中用的器皿,才返回武昌。”
:“这与此香有何关系?”杨毓缓缓的倒了一杯茶,放在庾蒿面前,庾蒿一面谢过,接着道:“你别急,听我讲完。”
他将犀角香重新盖好盒盖,接着道:“温峤走到牛渚矶,见水深不可测,传说水下有怪物,便叫人燃了犀角,下水照看,不一会,便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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