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山河》第60章


“你是不知,还是不愿告诉我?”枕寒山一如既往用着那平和的口气,但手中幻化而出的冰冷长剑,不由分说地刺透一个修士的胸膛。
那修士被树枝束缚,还未察觉到危险降临,已经被长剑带走生命。
枕寒山所持的剑是一柄玉质的长剑,血槽积攒的血渍清晰可见。
他来此之前,怕是已经杀过人了。
“那兔妖不是和你亲近吗?难不成他也害怕你这怪物,不肯释放灵息,让你寻到他?”泽洲讥笑说。
清纭斥责道,“泽洲!”
清纭飞身挡住攻击,长剑剑身相撞,发出琅琅之声。
枕寒山收敛了笑意,“既然你们也不知道,那便没有用处了。”话音刚落,这方被树木囚困的小天地再次发生巨变。
“师尊!”
师兄弟二人惊叫道。
天地仿佛旋转,眼前的景象是重重叠叠的叶子。无数落叶萧萧落下,犹如一个大型的沙漏。
当年一己之力抵挡数千水妖的宗盟翘首——清纭道长,手中的剑竟断了。
枕寒山轻抬左手,无数藤蔓汹涌地涌向清纭。
清纭被藤蔓缠住,悬在半空中。泽洲泽渊二人赶忙营救。
枕寒山没有理会清纭的两个徒弟,而是低头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在那里。”
他口中的“你”指的是尔冬,尔冬屏蔽了身上的灵息,直到方才枕寒山才感知到。枕寒山并不知晓自己为何汲汲于寻找尔冬,但既然找了这么久,那便去见一面。
枕寒山想到那只兔妖,又看到剑尖淌着的血,他忽然转了念,不想杀了这些人。
藤蔓一时之间尽数退去,连同那个让人胆颤心惊的青衣男人一起消失不见。
尔冬知道枕寒山会来找他。
即便眼前的枕寒山十足陌生,尔冬依旧对他说,“你来了。”
“天快黑了,”尔冬望了眼天空,如是道。
枕寒山笑道,“你莫不是在责怪我,过了许久才找到你?”
“不是,”尔冬回道,“只是天一黑,该生火了罢了。”尔冬四处寻了柴火,过了很久才搭起了火堆。
枕寒山便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篝火燃起,他在火堆旁坐下,同尔冬并肩而坐。
“你和他真像,”尔冬说。他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眸,火光在眸中跃动,只可惜这火是冷的。
枕寒山目光一冷,旋即笑道,“你在说什么?”
尔冬凝视枕寒山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不是枕寒山。”
男人笑了一声,“哦?那你确信自己真的了解他?”
尔冬沉默地看着男人。男人在他耳畔轻声说,“那你可知他为何要姓枕?”
尔冬避开男人的靠近。“枕寒山”笑道:“你看看,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呀。”
男人抬手,食中二指轻点尔冬的额头。尔冬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人由远及近,清脆的声音从那少年口中吐出。
“我叫阿枕,是寒谷的人,这里的魂草都是我打理的,你叫什么?”
面庞清秀却略显寡淡的少年扬起脸,双眼好似弯月,“我从未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你是妖怪吗?”
少年口吻轻松,双眼含着笑意,全无任何防备。
“他为何姓枕,这点必然是没有告诉你的吧,”男人平和的声音忽然将尔冬从幻境中唤醒。
尔冬双目失神,耳畔却依旧萦绕着少年清脆的声音。
我叫阿枕……
你叫什么……
那年在寒山,兔妖也问了他,他叫什么名字。
枕寒山没有多想,说,他姓枕。
作者有话说:
53
枕寒山好整以暇,将尔冬的神色变化尽数纳入眼中。
“你连他的姓因谁而起都不知晓,怎能说认识他呢?”枕寒山笑着,指尖拂过兔耳耳尖的绒毛。
尔冬说,“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何况,即便是真的,那也是他过去的经历罢了。”
不管那名叫阿枕的少年同枕寒山有何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亲眼所见便为真?”枕寒山露出讥笑,“那你真该好好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枕寒山话音刚落,尔冬眼前再次浮现出一幅景象,只是与方才陌生的景象不同,眼前这一幕,他格外熟悉。
那是寒山的景。
石头之间的缝隙,是他没有成妖前的窝。石堆前有一大片空地,夏时绿草如茵,点缀着白色小花。他过去常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那片柔软的草地上睡一整夜。
那幅景象里,兔妖惬意地躺在地上,垂耳柔顺地搭着脸颊,无忧无虑地睡着。
他的身旁立着一个男人,男人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凝视兔妖,过了片刻,男人俯身,一手掐住兔妖的脖子。兔妖毫无察觉,依旧睡得恬静。
“若是他的力度再大一些,这只小兔子就没命了,”枕寒山笑道。
尔冬眼前的景瞬时间消失,他脸上的血色随之一点点褪去,苍白的脸当真和冰雪一般,就连他的嘴唇也没了颜色。
枕寒山温柔地看过来,指腹抹过尔冬的嘴唇。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小兔子。”
枕寒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尔冬,心想,旁人临死前的挣扎固然美妙,而这只兔妖脸上心如死灰般的哀痛,更令他浑身舒畅。
逐渐粉碎尔冬心中对另一个他的美好印象,是这么的令人愉悦!另一个他有什么好?不过一个怯懦的性子,为求安生,竟甘愿伪装成温和无害的人。
怎值得这只兔妖留恋?
可是,尔冬的回应出乎他意料。尔冬喃喃道,“原来,他竟这般痛苦。”
枕寒山神色一敛,眉梢轻挑。
“我曾受影魔影响,嗜血好杀,一日不饮血便浑身难受。他被杀欲缠身,想来忍受的痛苦不亚于我。”
尔冬深知不得已而为之的痛楚,他不想变成饮血的怪物,但最终还是服从了欲 望的驱使。
而枕寒山身蕴杀神神格,却在漫长的一段时日里从未沾过鲜血,心里必然忍受了不少煎熬。
枕寒山微微一怔,随后嗤笑一声,低声斥责道,“蠢货。”
火堆渐渐熄灭,烧尽的枯枝闪烁着点点星火。月光皎洁,没了火光照亮,枕寒山依旧清晰可见尔冬的容貌。
“我本想见了你后,便杀了你,”枕寒山勾起嘴角,凑在尔冬面前,轻声道,“但我转念了。”
尔冬平静地望着枕寒山,既没有避开枕寒山的靠近,也没有因他的话流露出哪怕一丝的诧异。
“如果直接杀了你,该有多么无趣,”枕寒山笑道,“不如留你一命,你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枕寒山抚过尔冬的眼睫,温声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做了枕寒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罢了。”
尔冬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枕寒山心里有些恼怒,这张脸还是有神情时更生动。但眼下,尔冬这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好似并未正眼瞧他。
枕寒山忽然萌生了个主意,尔冬平静的面容因他下一步的动作终于起了波澜。
尔冬吃痛地皱起眉,脖颈处钻心的痛瞬间传遍全身。枕寒山竟是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在脆弱的脖子处。
被他咬过的地方见了血,血从伤口流淌下来,将小半肩膀染红。
枕寒山的嘴唇上也沾染了血,他稍许舔了口嘴上的血,也不嫌血液腥涩,慢慢尝了起来。
“这真是个好法子,既见了血,又不足以让你死。”
尔冬缄默不语。
他的沉默终于令枕寒山收敛了笑容,“在你眼里,我或许只是一陌路人,实则不然,我是枕寒山,枕寒山亦是我,这和你与影魔不同。”
枕寒山俯身将第二处伤口定在尔冬的嘴唇上,然而这一次却比方才轻了不少,也慢了不少,以致他才触碰到尔冬的嘴唇,尔冬便从他面前避开。
齿尖划过尔冬的嘴唇,只留下一小道口子,渗出血染红了苍白的唇。
枕寒山面上终于露出愠怒,他扼住尔冬的下巴,将嘴唇上的血渍抹开。
尔冬被迫仰着脸,他看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竟笑了起来。
秀丽的脸庞绽开笑颜,苍白似雪的肤色,连眉睫都如冰霜一般,唯独嘴唇上一抹艳丽的红。
枕寒山蹙起眉头,忽然察觉异样。他扶着额头,鬓角蔓延而出的黑纹若隐若现,“你做了什么!”
尔冬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暗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枕寒山,眼底尽是不舍。
“你真当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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