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第41章


可笑啊,你的身世,竟比那逝水浮萍还要坎坷……
她说得对,我的身世,当真是天涯畸零,起落颠沛。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身在主持大师的函丈之中。住持大师背对着我,盘坐于蒲团之上默念着经文,就像他面前的佛像,宝相庄严,悲悯众生。
一篇经文念完,他依旧未回头,却如似知道我已然醒来。对此,我毫不惊异——放在昔日,我也可以从气息上判断出真伪。
他背对着我,幽幽地叹一口气,用满是可惜的口气,道:“你慧根出色,若皈依我佛,定会有很高的造诣。只可惜,你六根不净,我不能收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若六根俱净,本身便已是佛了,何谈入佛。”
我同他一样跪坐于佛像金身前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缓缓地道:“人生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金已闻。此身不向今生渡,更向何生度此身。我佛慈悲,是不会将弟子拒于佛门之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苍生劫·第十二篇·出离
我等了很久,才听方丈道:“既然你一心向佛,以后就拜于我名下吧。我收你为首座,赐予法号静尘,许你带发修行。”
方丈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失必有得,我经历如此之多,早已悟透了一些佛果,可以拜入他的座下。
我受宠若惊,如此轻易地被提为方丈弟子,位例“静”字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今日败入佛门便是新生,从此世间将不再有夕颜,留下的,只是静尘。”
这种种的人和事纠缠在一起,千头万绪,旁根错节,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孰是孰非。
又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真正的对与错,一切的是非爱恨,都不过是因为立场的不同。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不问尘世中事,一个人静静地禅坐,与青灯相伴,有古佛传道。
这本是我一直所向往的生活。
寂寞与我,原是良友。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境越发淡然。主持对我极好,他说我慧根极佳,是他平生仅见。我想,他或许是有意将我培养成衣钵传人的。可是,事到如今,这些声名地位,于我而言,还有何意义呢?
“师尊,我有一问,可否解我不知之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的眼神很平淡,却有一种洞觉一切的光芒。
“放下我执,心物一元,佛,自在你心中。受困于情,苦。缘来了,珍惜;缘去了,放下!佛法无边,总有一天,不用我说,你也当可自行领悟。”
这一日,一个绝美的女子踏进了这座地处偏远的古寺。
我双手合十,对着她,平静地道了一声:“施主。”
“颜儿,我们谈谈,好么?”依旧是那般不容拒绝的态度,她定定地望着我,道。
“好。”我转身,将她引入室内,道,“不知施主想与贫尼说些什么?”
她说:“聪慧如你,可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
我垂下眼帘,道,“若单单是为了报仇,手刃祁皇一人,也好过生灵涂炭。”
“杀了他,然后让他以明君之身份下葬皇陵,美名传万世吗?”她哂笑道,“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光风如霁中,我看到一株小小的树苗正在迎风舒展枝条。
高大的男子对垂髻稚龄的少女说:“妃儿,你要记住,你是瑾陵王朝的公主,是为瑾陵王朝的复国大业而生的。你的亲身母亲,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也是整个王朝最富传奇色彩的女子,她为你而死,你不能不为她报仇。”
“可是,瑾陵王朝不是已经……”少女幼小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一大一小二人的谈话声。
“只要你还活着,瑾陵王朝便没有覆灭。”
“那段叔为何不去杀了牐跄兀可绷怂涂梢员ǔ鹆恕!?br /> “双脚难敌四手,一人之力是无法与一个王朝相抗衡的。就算我现在杀了骜擎,他们也会另选一个王者。如此一来,非但不会动摇国之根本,反而打草惊蛇。”
同样的地点,只是那颗小小的树苗,已有两人之高,而那稚嫩的孩童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身着一条暗红色的长裙,绝美的半边脸颊如明玉般白璧无瑕。
朵朵桃花如落雨般纷纷扬扬自高大的树枝上飘洒而下,落在少女的头上、肩上,绝美而梦幻。
少女一脸清泪,看着软榻上貌若中年的男子。
“段叔,不要走……没有你,妃儿该怎么办……”
那男子颤抖着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吐字艰难地道:“十七年了,没有我的守护,她在那边一定受了很多的苦。所以,我要去找她,履行我未尽的职责……唯一让我放不下的,就是你啊……”
因为经历过,所以我能够理解他当时的绝望心情。
那男子睁大眼睛,几次抬手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的垂下。死的时候,他双目圆睁,竟然是——死不瞑目!
原来如此。不知不觉中,脸上已经爬满了泪痕。
我问道:“姑姑,现在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和无上荣光,为什么不能试着去快乐?”
她说,得天下者,有几个是真正快乐的呢?唐皇为夺江山,弑父杀兄,女帝为谋天下,囚禁丈夫,手刃亲子,他们皆为了在青史上留下只言片语的一席之地而不择手段。
可是,纵然千年传唱万古流芳又如何?九天之上,至寒至冷,万古枯寂,何来快乐?
自古以来,只有荒淫无道之君主,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可是如此,为了一时的快乐,背负万载骂名,值得吗?
值得吗?
值与不值,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无上荣光背后,是繁华,还是悲凉,又有谁知?
“可是,帝天暴虐无道,你这样帮他,就不怕遗臭万年吗?”我抬眼,平静问道。
“古时的唐皇,未登基前,也曾弑父杀兄以谋帝位。我承认,他不是一个好人,可他只是对少数人残忍,对多数人来说,他是一个好皇帝,因为他有统领一国的能力。”
没想到,她对帝天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她说的很对。
这样的王者,一个时代中有一个来守护世人足矣,多一个,便会成为人世间的灾难。
可是偏偏,这一世,双雄并立,南北争辉,照得世人睁不开眼,耀得世间祸乱不断。这样的时代,必须要结束了。
我叹一声:“或许,你说得对,翳皇,比祁皇更适合主宰天下。”
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
她离开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颜儿,没有让你体会过普通孩童所拥有的单纯快乐的童年,是我对不起你。
可是你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要艰难一万倍。
盛名之下无庸才,天才背后要付出的太多,我都知道,也能理解。
再次听到他们的消息,已是六个月之后。
几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前来情愿,祈求佛主护佑她们家人平安,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再一次听到那两个名字的。
她们绘声绘色的诉说着,客卿大人如何以雷霆手段镇压奸臣、平定内乱,扫除敌寇。
当时,我就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描诉,心里有自豪,也有羡慕。
翳皇帝天,并非伟大而无私的圣人,甚至,他比任何人都吝啬,连一点点的虚情假意都不愿施舍于她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为她做到如此,甚至允许她将他的光芒都压盖下去。
他是一个帝王,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飘杵,却从未对她露出过属于帝王的锋芒和利爪。如此没有原则的对一个人好,我想,他定是爱他爱到了极致。
想到此,我的心,蓦然生痛。
心不动,则不痛。我知道,我终究还是无法轻易的死心。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对姑姑的处处宽容屡屡破例便如同对我的刀刀凌迟。我只是一个俗人,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有心。
可是纵然如此,我依旧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因为,我希望姑姑,可以得到快乐。
春回大地,雨润万物,洗尽一世芳尘。
我再也不是昔日那个事事力争第一的夕颜,现在的我,不想与任何人争,也没有任何东西是我想要去争取的。
对帝天,我亦再无他念。此生缘尽,只有在午夜梦回时,遥祝一声君且安好。
月圆人静之时,偶尔仰望苍穹,想着平日里,旁人对我的评价——见过我的人皆说我明镜无尘,如一朵错落俗世的仙葩。
其实我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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