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往事》第47章


六月末,苏又存拿到港大录取书,赖廉士爵士亲笔书写,他迫不及待通知又生,“家姐,快快为我欢呼!”
又生开心道恭喜,“想要什么,家姐奖励你。”
他毫不犹豫道,“想去伦敦参观牛津校舍。”又保证,“没告诉危仔。”
“阿婆答不答应?”
“阿婆嘱我小心,到那边给她电话报平安。”
听他这样讲,又生略放心,给他两千英镑,并送他去机场。
后生仔第一次出远门,他报了旅行社,相机挂在颈项间,临别前拥住又生,“家姐,我多拍些照片回来给你和阿婆看。”
又生笑拍他背,叮嘱他小心。
还不放心,她又道,“不要联系思危,他阿爷若是知道,会寻你麻烦。”
苏又存点头,“家姐,我知道分寸。”
后生仔虽然谨记家姐话,随旅行社安排,和许多不认识的同乡结伴而行,但还是在莫德林学院碰见叶思危。
叶思危以为自己看错,揉揉眼,又看了眼一群人中的苏又存,确定自己没认错,他兴奋,振臂喊人。
苏又存惊愕,随即过来,以拳锤叶思危肩膀,笑道,“许久不见,你长高变壮。”
叶思危激动难耐,意欲张臂抱他,被苏又存及时制止。
他挠头讪笑,“你还和以前一样,几乎没变。”
苏又存暂时脱团,和叶思危立在爬满常青藤的花岗岩墙壁前讲话,难得见面,叶思危向他大吐苦水,“日日念鸟文,头快爆炸,阿爸讲我要是学无所成,就让我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
苏又存睇他同情眼神,拍他肩膀鼓励,“姐夫也是为你好,好好念,早日回港,异国他乡该怎样凄凉。”
叶思危不满,“你喊他姐夫,我喊阿爸,我平白无故矮你一辈!再讲,我都听说了,她也不是你家姐。”
苏又存呐呐张嘴,“又怎样,我当她是家姐。”
两人齐齐叹气。
叶思危道,“你来伦敦,去爵禄街找我就好了啊,报什么旅行社,走,带你去我家。”
苏又存看眼尾随在叶思危身后的两个壮汉,摇头道,“等你将来回港,我为你接风洗尘。”
叶思危顺他视线回头,忍不住低骂,开始讨厌自己无人权,活在他阿爷阿爸管制下。
他们在莫德林学院分开,苏又存向他挥手,再次叮嘱,“危仔,好好念书。”
。。。。。。
《灵狐》杀青宴上,又生以水代酒和徐玲玲碰杯,“我在看商铺,等你回来。”
徐玲玲不迭点头,“阿姐你多费心。”
又生因为有孕,并未待太久,才七点便起身向林导告辞。林导喝得有些多,但还是不忘问,“后生仔考虑怎样?”
又生笑眯眯道,“他去伦敦,等人回来,我带他去见你。”
平治房车在酒楼门口等候,见又生出来,司机财叔忙下车为她开门,神情古怪。
又生起初没察觉,见他频频从后视镜看她,才问,“财叔,我有问题?”
“太、太太。”财叔压低嗓门道,“少爷没和你讲?”
又生更加不解,《灵狐》今日杀青,拍完最后一场戏,林导埋单,甬记酒楼订下酒席犒劳,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没接到叶令康电话。
“财叔,有话直讲。”
财叔直叹气,眼睛发热,哽咽道,“小、小少爷伦敦去世。”
手袋无声滑落,又生心口似被人紧抓,“几时知道的?”
“那边下午传消息过来,老爷和少爷已经赶过去,听、听讲是枪杀。”财叔再忍不住,老泪纵横,“小少爷虽然顽皮,待人很好的。”
又生认识他并非一日两日,知道他脾气,随叶令康,对待他喜欢的人,惯来真诚。
财叔问她去哪。
又生道,“去石头庄园。”
叶氏一族人几乎都在,中间隔大西洋,一千多英哩之外,他们莫可奈何,唯有等待。
又生和他们还不熟稔,仅能认出几个叔伯,好在他们知道还没办酒正式过门,也不责怪她。
又生独自坐沙发里等,有妇人挨坐在她身旁,又生认识她,礼貌喊人,“阿姑。”
罗叶美薇女士,叶令康的阿姑,嫁到建材家族罗家,比叶文锦小许多,五十出头的妇人保养极好,看起来像三十几岁,讲话也轻柔。
她拍又生手背,“你有孕,我让麻姑带你去阿康卧室,不必干等。”
又生并无睡意,但她坚持,又生唯有随她意,跟家中马姐上楼。
叶文锦动私人飞机,尽管如此,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两天时间,又生坐立不安,突然想到苏又存,后背一阵冷汗。
她忙打电话给陈凤仪,问存仔回没回。
陈凤仪还不知情,“存仔昨天电话给我,今晚飞机,讲明天能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大概20万出头的样子,最后一个□□了。
这几章走剧情,就不回复啦。
第42章 10号二更
苏又存没有想到; 在莫德林学院草坪上的一次谈话,成为他和叶思危的永别。
他随旅行社居住在牛津乡村的民宿中; 草地河谷,远处是灌木林; 开窗能远眺奶牛场,房主是对白种老夫妇,悉心为他们准备可口早餐。
白种老头靠坐在藤椅里; 阅读一份早报; 手边是喝一半的牛奶; 他向苏又存打招呼,“嗨,一起吃早餐。”
说罢; 去厨房帮太太端盘。
苏又存道谢; 围棕色大圆桌坐下; 顺手拿过白种老头刚才翻看的早报,越过财经版和娱乐版; 扫过社会版时,视线蓦地顿住。
白种老头出来; 扫眼报纸,他用极慢的语速告诉苏又存,“爵禄街昨日发生枪杀案; 死者是你们香港人,不排除报复可能。”
苏又存再坐不住,忙问白种老头; “我该坐哪班火车去伦敦?”
“可你们今晚要走。。。”
“快说,我想知道。”苏又存打断,他面色绝对称不上好。
“好吧。”他抬手看时间,“你现在还有机会赶上九点四十五那班火车。”
来不及收拾行李,苏又存带上证件,只身摸去爵禄街,昨日枪击现场早已被清理干净,人来人往,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按叶思危原先给的地址,苏又存四下打听,终于找到一家名叫荷记的茶餐厅,白日里关门闭户,玻璃门上挂着歇业。
苏又存朝里看去,里面仍有人在走动,他忙敲门,惹来那人警惕。
“今天不营业。”那人开门,凶神恶煞模样。
“我是存仔,我找叶思危,我是他同学,他怎样,我想见他,我。。。”半大少年眼睛充血,讲话也哽咽。
那人两手抱臂挡在门前,不耐赶人,“你找错,没有叶思危。”
“叶令康总该知道,他是我姐夫,我找叶思危。”
那人狐疑,随即低声道,“等着。”
话毕,那人上楼,不几时,那人再出来给他开门,让开身,“进来。”
苏又存随那人上二楼,才发现二楼别有洞天,分明是另一个九龙城寨赌档,坐了许多人,烟雾缭绕,见他进来,谈话声戛然而止。
这群人中,苏又存看见叶令康,指尖夹烟,坐在背光口,看不清表情。
“你来干什么。”叶令康先开口,双眸赤红,嗓子沙哑。
“我想看危仔。。。”苏又存敏锐察觉到一道犀利眸光,转头迎上去,隐约猜到那人是叶思危阿爷。
“带他去。”叶文锦吩咐。
。。。。。。
三日之后,叶文锦和叶令康才回,原本又生还报有一丝期望,是否弄错,直到看见白布遮掩尸身。
港地人讲求个落叶归根,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人。
又生大脑空白,眼泪止不住往外冒,远远看叶令康和族中叔伯讲话,察觉到她视线回头时,四目相对,他先撇开眼。
恰此时佣人过来,讲有人电话找她。
又生反手擦泪,去接电话。是陈凤仪,慌里慌张的,“存仔讲今日回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个节骨眼,又生极敏感,隐约猜是否和叶家有关,但又不敢和陈凤仪先透露情况,只好安慰,“讲不定是飞机晚点,阿婆,你先别急,再等等,明天还没回,我带你去找旅行社。”
陈凤仪坐立难安,心口噗噗跳,想让又生现在带她去旅行社,转念一想,还是作罢,挂下电话之后改打给庄太初。
又生心事重重,几次想问叶令康,都被事耽搁。
叶思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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