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宗野史》第106章


原也不过如此……
说不清究竟是恼怒还是庆幸,荧惑星君一挥袖,令那罪魁祸首腾空而起,下一瞬便落入自己怀中。江彬一瞬的仓皇失措,令他总算寻回了些许轻世傲物的游刃有余。他向来奉行浅尝辄止的意趣,哪料投了个凡胎,竟连魂魄都为这凡仙丢了,当真是贻笑大方。
幸而此刻,他得以报怨雪耻。
双唇被封住的刹那,江彬只觉着天旋地转。他本本是一缕游魂,因着困于幻境而嬴弱不堪,哪里招架得住这般来势汹汹的仙力。颤抖着想推开荧惑星君,却又力不从心。他不明白,向来对他鄙夷不屑的荧惑星君为何会忽然这般行事,精疲力竭地抬眼望去,却见那双凤目一挑,幸灾乐祸地瞧向河畔那眉目如画却木雕泥塑的仙……
江彬蓦地醒悟过来,然而为时已晚。搂着他的双臂因感受到他的挣扎而越收越紧,两片冰冷的薄唇也因着他的颤抖而愈加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
就在不支之际,那一双黯淡无光的眼,不知何时竟已转向了“缠绵”的二人。
蓦地,一簇火苗悄无声息地燃在点漆般的眸中,好似夜声人静之际,坟头摇曳的一簇鬼火,忽明忽暗地游弋。
荧惑星君捕捉到那初露端倪的凌厉,历时变本加厉地撬开江彬的牙关,与他唇齿交缠。
突地,轰然一声,江彬恍惚间只觉着一阵地动山摇,倒峡泻河的戾气席卷而来,荧惑星君的吻也便中断在了这天塌地陷的土崩瓦解。
文曲醒了,因着重蹈覆辙的急痛攻心,而被诱出了潜藏的心魔。
自此,狂风大作,白浪掀天。日月同辉的奇象被戾气汇聚的飓风拧成了逆转乾坤的漩涡,方丈山裂开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仿若四处游走的蜈蚣。
得偿所愿的荧惑星君一挥衣袖,江彬与不省人事的澜渊便被禁锢在了悬浮的屏障之中,唯有眼睁睁看着荧惑星君逆着飞沙走石,一步步靠近双目赤红、衣袂翻飞的文曲。
那飞扬的霜发因着荧惑星君不断逼近的气息而突然暴长,一簇簇如枭蛇般袭向荧惑星君的心口。荧惑星君却不为所动,任凭白发一股股袭至跟前,却在触及他仙躯之时断成一寸一寸玉石俱焚的执念。
这世间,谁也伤不了他这龙血凤髓的贤身贵体,故而总觉着无趣,故而引出这后患无穷的祸端。
如今,该是了断之时。
他手中结印,心念口诀,轻轻一点,那一道兴妖作孽的心魂便被他一寸一寸勾了出来。
戾气随着文曲元神的削弱而渐渐消散,空中的漩涡化为乌有,地面的龟裂也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于最初的凤平浪尽,只一朵朵槐花,凭空而生,回光返照地祭奠这一场痴缠的不得善终。
强攻之末,大势已去。
文曲被封入玉思南佩前,强忍着魂魄抽离之苦,最后望了江彬一眼。
那片刻清明,蓄满了穷途末路的雨恨云愁,一如当年,他抚着他的眉眼,诉尽衷肠。
这一别,不知重逢何日。若有来生,愿如初见,致死靡它,不负深情。
文曲动了动唇,可那诀别的话语,却被隔绝在了屏障之外。
星冠朱履,挡住了哀哀欲绝的视线。江彬浑浑噩噩地被抱坐在火凤之上,渐渐飞离了这槐树下的南柯一梦。
此一劫后,天庭都道荧惑星君火德昭彰,烛幽洞微,解了几世痴缠,化了几多冤孽。仙童澜渊因着心生妄念,死不悔改,又被压回瀛海水牢,不得再入轮回。
有荧惑星君说情,天庭对文曲于凡间的恣意妄为只字未提,然文曲心魂折损,需在火德殿的风伯池里浸浴九九八十一天,方能元神归位,平复如故。江彬为了日日能见着他,便死皮赖脸地住在火德殿上,左右荧惑星君因着方历劫归来,有的是仙家要叙旧,极少回来。偶尔照面,二人也默契地不提旧事,因着都知道,过了这八十一日,便是再无瓜葛。
江彬日复一日地坐在风伯池旁的桃树下,不厌其烦地对着在池中闭目禅坐的文曲说些往事。两人于人间相处的时日,统共不过十余年,这十余年间的事,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件,却总说不尽似的,如数家珍。时常,说着说着,便会情不自禁地问一句,当时究竟是如何作想,明知他听不见,也答不了,却好似问出了口,便欠在账上似的,迟早有一日,他能笑嗔他多此一问,将这望眼欲穿的心酸一笔勾销。
那日,江彬又坐在桃树下,絮絮叨叨地问:
“你教我唤你叔父?可是我长得不似你眉目如画,怕旁人以为我是你拐带来的?”
“茶楼里那段说书当真是以讹传讹,可你于宣府说与我的,也多是信口胡言,譬如这生性木讷,我怎是木讷?不过是因着遇到你这冤家……”
“我原不知道你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将他魂魄封在棋盘,令他随百鬼夜行忘却前程往事,甚至连因我散了那一魂一魄,也都在你意料之内吧?算无遗策,我算是见识了,日后再不敢招惹你……”
“那日诀别,你说的可是‘勿忘’二字?可惜我终是要负了你……世人都道神仙好,我来天庭走这一遭,不过是成了你的劫数,毁了你的修为……你若能忘了我……若能从未遇着我……”
说着说着,便望着文曲双目紧闭的侧颜发起怔来。
他此时尚且能日日守着,待文曲元神归位,即便相见,也是咫尺天涯。
这般想着,将下巴轻轻搁在文曲肩上,即便只是这般靠一靠,也能暂且缓和愁肠百结的苦楚。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觉着背后有道视线,回过头,恰是四目相对,那微醺的一双眼,冷冷一挑,也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又听去了多少……
那双似曾相识的眼中,依旧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可偏就不似往常般一走了之。
与江彬对峙片刻,他终是一拂袖道:“伺候我更衣。”
☆、第119章 轮回盘
荧惑星君向来养尊处优,极是挑剔,身边伺候的多是三天两头便换上一拨,却仍不顺遂。这几日夜不归宿,那些新来的侍童便乐得自在,不知躲哪儿去了,恰巧这日早归,却连人影都不见一个,憋了一肚子气寻来,正撞见江彬对着文曲絮絮叨叨。
桃花落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知,分明倚着文曲的肩,可脸上的落寞却昭然若揭。
惊觉自己就这么屏气慑息地盯着看了半晌,不禁有些懊恼。抬脚要走,却又听得江彬道文曲睚眦必报。确是睚眦必报,三生池看到前世文曲的所作所为,惊讶于他竟如此噬不见齿地歹毒,虽也知道,这是因了自己上一世曾阴差阳错地对武曲生出妄念,方遭了这些个怨恨,可文曲也未免太过狠心,就连他的一魂一魄都算计了去,若他不是贤身贵体,可当真就如曾经的武曲一般,痴痴傻傻的惹人耻笑。故而才要拆散了他们,令文曲不得如愿,追悔莫及。
本以为这便是了断,心中对记不起的旧事也看得淡了,可江彬方才那语气,却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宠溺,仿佛他荧惑星君的牺牲不过是二人间打情骂俏才提上一句的微不足道。心中冷笑,话便情不自禁地脱出了口。待捕捉到江彬怔怔回头时眼中的波澜,方觉着心中的不快平复了些许。
江彬有求于他,自是不会推拒。
低眉顺目地替他解了大氅的系带,那一团团火红的涡纹似烫着手指,令他无时无刻不想抽离。催促自己加快动作,凑得近了,不经意间竟与他睫羽相接。那茸茸的触感,搔刮着尚未凉透的心,竟比千刀万剐还折磨。不敢瞧他的脸面,唯绕到他身后替他褪下那大氅。那大氅仍带着些许余温,抖一抖,挂在一旁吊着熏香荷包的黄花梨木架子上,仍旧回到他跟前,垂眼,却正见着他腰间挂着的玉司南佩。
见江彬这般盯着瞧,荧惑星君也便顺势打量着江彬,可在他脸面上,只捕捉到稍纵即逝的落寞。
“你那块呢?”问出口便悔了,可在看到江彬腰间空荡荡时终是未忍住。
江彬听了这句方回过神来:“收起来了。”
收起来了?即便收起来,也总在身上的,否则这里充盈的仙气早便侵蚀了他的魂魄。可即使知道,仍旧怫然不悦,好似与他的过往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藏着掖着,恨不能闷死在不见天日的悔恨里。
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只闻脱衣的窸窣声,反教人心猿意马。
荧惑星君终是在江彬拿来那套素雅的常服时,些许烦躁道:“你为何替那孽障求情?”
这说的便是澜渊,按
成着荧惑星君的意思,是要将他打得魂飞魄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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